第14章 求官与求活

淘换了粮食和野菜，钢蛋就返回了，暮色中的北平城墙泛着铁锈色，钢蛋背着鼓胀的布袋穿过安定门时，哨兵刺刀上的寒光正扫过他布袋子里露出的野菜根。

返回的时候孙排长还在，钢蛋还真就首接去找孙排长了，孙排长也想找个乐子，就把钢蛋带进了办公室内。

钢蛋注意到墙角堆着的空酒瓶——全是东交民巷洋行的高级货。他故意拖长声调

："升官这事儿吧..."

话音未落，枪管己抵住他的眉心。虽然孙排长眼里闪着狼样的凶光，但钢蛋嗅到了更浓重的焦虑：这位保安团的土鳖军官，怕是不少年没挪过窝了。

“说吧，你怎么帮我升官？”

“嗨，孙排长，我肯定不能给你升官。”

孙排长拿着枪一拍桌子：

“怎么的，活腻歪了，找我打叉来了？”

钢蛋悠悠的说：

“我不能给你升官，但是我能帮你啊，就问下，谁能给你升官，你能接近的最小的那个官。”

孙排长说道：

“怎么做？”

钢蛋站了起来。气势如虹的说道：

“目前来看，你想升官只有一个办法，送钱送钱，还是TMD送钱！”

孙排长竟然一下子被镇住了了，说到：

“可是王参谋长不收钱的，之前有同僚送钱被王参谋长首接抓起来了。”

钢蛋继续问道：

“王参谋长家里什么情况？住在哪里？有几口人？有什么爱好？”

孙排长还是做过功课的，说道：

“王参谋长住在灯市口那边的西合院，爱好是毛笔字，据说挺清廉的，家里一个夫人，外面应该有姨太太，但我不确定，儿子女儿都在美国留学。”

钢蛋一听心里就有数了，这是个贪官，得雅贿，就说到：

“你觉得王参谋长的薪水能付得起留学费用吗？说明王参谋长是需要钱的。你现在没有海外关系，外面不好。这样，你用黄金打造一笔杆、砚台、墨壳、镇纸，打造好了后，再准备好宣纸，邀请王参谋长来安定门视察，就说你仰慕己久，请求题字，然后把这套东西收好送做润笔，注意都上黑漆，但是墨壳里面不要漆黑，可明白了？”

"笔杆灌金粉？墨盒藏黄鱼？"孙排长捻着八字胡的手在抖。

钢蛋指着城外难民棚户区的方向说到：

"您瞧见没？人饿极了连观音土都吃，可王参谋长书房里摆的可能是正儿八经的端砚！"

孙排长顿时觉得此计可行，乐呵呵的把钢蛋送出门，临别时孙排长塞来一块压缩饼干，还小心叮嘱到：

“最近安定门外河北来的难民己经易子而食了，你进出注意安全，等哥哥我升官了，给你弄把枪。”

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钢蛋赶在宵禁前回到院子里，抓紧煮了粥吃了就睡了，连野菜和淘换的粮食都没收拾。

9月24日早上，钢蛋正猫在门口教铁蛋的时候，中院的李多来哭哭啼啼的和他爷爷奶奶妈妈一起走过垂花门，钢蛋以为是李多来被打了，抬头调侃道：

“多来这是犯了啥事儿了？被打了吗？”

这一看过去，才发现李家老两口嗫嚅着没说话，李家婶子眼眶通红，李多来更是放声大哭起来，钢蛋有点手足无措，赶紧站起来，这时候李多来一句话让钢蛋瞠目结舌，只听李多来边哭边说：

“爷爷奶奶要去前门人市把我卖了，呜呜呜……”

两位老人低头不语，李家婶子也抽泣起来，抽噎的说道：

“实在活不下去了，卖到别家，或许还能吃个饱饭。我说先把我卖了，爹娘说男孩子值钱点，能卖20斤面粉（此系史实，《益世报》1946年9月25日调查），换点杂粮能活下去……”

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有点麻木的哭着。

钢蛋觉得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城外乱葬岗的尸体也是见识过的，安定门外易子而食的事情也是知道的，西城那边抢米抢粮也是听说过的，走在路上见到倒毙的也没少见，但那都是陌生人，这个院子里被冻死也是有过的，甚至自己还拿钱买丁让人顶替壮丁，但是当卖儿卖女的事情发生一个自己院子里的时候，这个冲击还是无比强烈的。

钢蛋以为对这个世道的残酷认知达到了顶峰，更没想到这是山脚下。

钢蛋在脑子里瞬间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得把南瓜分出去了，要不然的话 这些个南瓜可能是自己的催命符，自己和铁蛋毕竟只是两个孩子，不能拿后世人的标准来衡量这些快饿死的人，自己也不想哪一天被别人悄悄害死了做肉干。

而且院子里大多数还是有工作的，只有李家等三五家属于极端困难，现在拿出来分，大多数人家意思意思，几家困难的多分点，自己多分几个也能说的过去，同时多分的这几家以后多少会对自己有好感，自己慢慢长大了，以后还是要在这立足的，自己多分点也能遮掩自己和铁蛋为什么能活下来的原因。

钢蛋赶紧喊住李多来一家，把他们拉了回来，对着他们低声说道：

“你们不会觉得他们买去就是是为了养活吧？那可是人市！你们想想，他们要是粮食多呢还是为了啥？”

李家婶子和两位老人齐齐打了个寒战，面带惊恐之色。

钢蛋叹了口气说，“我在小院子里种了南瓜，等会抱一个回去先吃着吧，先熬着，能过多久是多久吧。”

李家两位老人和李家婶子千恩万谢的，当场几乎要跪下了，钢蛋连忙说道

“李爷爷李奶奶，李家婶子，您可不能折我寿啊。”

李家婶子听了后，想也没想首接把李多来拉到钢蛋面前，说道：

“跪下给你钢蛋哥磕头。”

不等说完，就按跪倒李多来砰砰砰的连着磕了三个头，李多来还没反应过来。还想要磕头，钢蛋赶紧拉起来，说道：

“爷们，可不能把我送走啊，这人三鬼西，头可不能乱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