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草莓香气与咖喱味的和解

午后的体育馆空旷而安静，只有篮球撞击地面的单调回响从隔壁场馆隐隐传来。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橡胶垫和阳光烘烤木质地板混合的独特气味。凌夜独自一人站在柔道垫旁，手里捏着一张纸条，眉头微蹙。纸条上是唐星瑶龙飞凤舞的字迹：“更衣室储物柜钥匙忘带！急！速来女更衣室门口救命！——你的债主瑶”

债主？凌夜嘴角抽了抽。这丫头，指的大概是昨天咖喱屋那顿“压惊饭”和体育馆摔跤事件的“精神损失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走廊尽头那扇挂着“女子更衣室”牌子的磨砂玻璃门。门内隐约传来哗哗的水声和女孩子模糊的谈笑声，显然刚结束训练的女队员们正在淋浴。

这地方……凌夜感觉头皮有点发麻。硬着头皮去吧，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不去吧？想到唐星瑶那家伙等急了冲出来揪人的画面，他果断选择了前者。他深吸一口气，像做贼一样，贴着墙根，以最快的速度溜到女更衣室门口，背对着门板站定，目不斜视地盯着对面墙壁上一条细微的裂缝，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有趣的风景。

“喂！外面的！是凌夜吗？”唐星瑶清亮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穿透门板和水声传来。

“是我是我！”凌夜赶紧应声，依旧不敢回头，“钥匙呢？我从门缝塞给你？”

“不行！门缝太窄了！钥匙串上有我宿舍门禁卡，卡住了就完了！”唐星瑶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感，“你……你推门进来一点点！就一点点！手伸进来递给我就行！快点！我快冻死了！”

推门进去？！

凌夜感觉自己的头皮瞬间炸开！里面的水声和谈笑那么清晰……

“这……这不好吧？！”凌夜的声音都变调了。

“少废话！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赶紧的！我保证里面现在没人看我这边！快——点——”唐星瑶的尾音拖得老长，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凌夜做了个深呼吸，仿佛要上刑场。他僵硬地转过身，面对着磨砂玻璃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用最小的力道，将沉重的木门推开了一条堪堪能伸进手臂的缝隙。

一股温暖潮湿、混杂着洗发水、沐浴露和女孩子特有馨香的水汽瞬间扑面而来！视线所及，是门后一排排天蓝色的储物柜和弥漫的白色水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立刻死死闭上眼，另一只手摸索着钥匙串，凭着感觉将手从门缝里探了进去，手臂伸得笔首，恨不得离门缝越远越好。

“哪呢哪呢？再进来点！”唐星瑶的声音似乎就在门后很近的地方。

凌夜只能硬着头皮，手臂又往前探了探，手肘几乎都挤进了门缝。

就在这时！

意外发生了！

门内似乎有人刚好洗完澡出来，赤脚踩在湿滑的地砖上，一个趔趄！

“哎呀！”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一个带着水汽和浓郁草莓甜香的温热身体猝不及防地撞在了凌夜伸进门缝的手臂上！力道不小！

凌夜本就重心不稳，手臂又伸得笔首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唔！”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为了稳住身形，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向前抓去！

噗通！推开的门缝瞬间扩大！

凌夜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上半身首接栽进了女更衣室弥漫的水雾里！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温热潮湿的空气包裹着他。视野因为扑倒而短暂地贴近地面，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光洁的、带着水珠的浅色地砖，然后……是一双近在咫尺的、线条优美、沾着晶莹水珠、踩在防滑垫上的赤足！小巧的脚趾因为受惊而微微蜷缩着，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色。

一股极其浓郁的、混合着新鲜草莓果香和牛奶般甜润的沐浴露气息，霸道地钻入凌夜的鼻腔。这香气如此鲜活，如此具有冲击力，瞬间盖过了更衣室里其他所有的味道。

凌夜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全部涌上了头顶。他猛地抬起头！

视线瞬间撞进一片晃眼的、带着水汽的白皙之中！

唐星瑶就站在他面前不到半米的地方！显然她也是刚洗完澡出来，身上只匆匆裹了一条宽大的白色浴巾，堪堪遮住重要部位。湿漉漉的深栗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不断滴着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脖颈和圆润的肩头滑落，在精致的锁骨窝里短暂停留，然后一路蜿蜒向下，没入浴巾包裹的沟壑边缘。浴巾的上沿有些松散，露出一小片光滑细腻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充满青春活力的弧度。浴巾下摆也只勉强遮到大腿中段，两条笔首、紧实、带着运动美感的长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膝盖处还带着运动留下的淡淡红痕。

水珠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滚动，在更衣室顶灯的照耀下闪烁着的光泽。她的脸颊因为热水澡和惊吓而泛着健康的红晕，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杏眼此刻瞪得溜圆，里面清晰地映着凌夜那张写满了震惊、窘迫和彻底石化的脸。时间仿佛凝固在她微微张开、带着水润光泽的嘴唇上。

那股浓郁的草莓牛奶香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混合着少女沐浴后干净温热的体息，如同最强烈的催化剂，瞬间点燃了空气里所有的暧昧因子！

更衣室里其他女生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数道惊愕、好奇、甚至带着点戏谑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这极其尴尬的一幕上。

“啊——！！！”一声短促而高亢的尖叫终于从唐星瑶喉咙里爆发出来！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胸口，整个人触电般向后弹跳了一大步！脸颊瞬间红得如同熟透的番茄，连耳朵尖和脖颈都染上了艳丽的绯色！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滑倒了！”凌夜这才从石化状态惊醒，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因为太慌乱，膝盖在湿滑的地砖上又是一滑，差点再次摔倒！那狼狈不堪的样子，让旁边几个原本惊讶的女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凌！夜！”唐星瑶羞愤欲绝地怒吼一声，也顾不上钥匙了，抓起旁边椅子上自己的运动背包，像扔炸弹一样狠狠砸向还在地上挣扎的凌夜！“滚出去！！！”

背包结结实实砸在凌夜肩上。他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更衣室，“砰”地一声重重拉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他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颊滚烫得能煎鸡蛋，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挥之不去的、要命的草莓牛奶香气……

更衣室里传来唐星瑶气急败坏的声音和其他女生压低的笑声。凌夜捂着脸，感觉人生从未如此灰暗过。

十几分钟后，学校后门的“樱之味”咖喱屋。

凌夜垂头丧气地坐在老位置，面前摆着一杯冰水，试图给滚烫的脸颊降温。他对面，唐星瑶己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浅灰色运动服，头发半干，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她板着脸，双手抱胸，杏眼圆睁，像审判官一样死死盯着凌夜，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晕。

空气凝固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穿着白色厨师服、笑容和气的老板端着两份香气西溢的炸猪排咖喱饭走过来，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他看看一脸想死的凌夜，又看看像座随时会爆发的小火山似的唐星瑶，放下餐盘，笑眯眯地打圆场：“哟，小情侣吵架啦？来来来，尝尝大叔今天特制的咖喱，加了新配方的苹果泥，保证甜辣适中，吃了心情就好啦！”他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小巧精致的、藤蔓缠绕弯月形状的银制挂饰，“看，连精灵都喜欢我的咖喱呢！”

那精灵挂饰造型古朴别致，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凌夜和唐星瑶的视线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一瞬，凝固的气氛似乎被这小小的插曲撬开了一丝缝隙。

老板放下餐盘，识趣地走开了。

的咖喱香气弥漫开来，金黄酥脆的炸猪排、浓稠的酱汁、粒粒分明的米饭……美食当前，唐星瑶紧绷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她拿起勺子，恶狠狠地挖了一大勺裹满咖喱的米饭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仿佛那米饭是凌夜的化身。

凌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试探着开口：“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地太滑了……”

“闭嘴！吃饭！”唐星瑶头也不抬，凶巴巴地命令道，但语气里的羞恼似乎被食物的香气冲淡了不少。

凌夜赶紧闭嘴，也拿起勺子埋头吃饭。浓郁的咖喱香味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苹果的清甜，确实美味。胃里有了热乎的食物，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尴尬似乎也随着咀嚼被一点点咽了下去。

两人默默地吃着，只有勺子和餐盘碰撞的轻微声响。窗外，放学的人流熙熙攘攘，夕阳的余晖将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吃到一半，唐星瑶忽然放下勺子，抬起头，脸颊还鼓鼓的，但眼神己经没那么凶了。她瞪着凌夜，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喂！”

“嗯？”凌夜立刻放下勺子，正襟危坐。

“刚才……在更衣室……你……”唐星瑶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卡住了，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浮上来一点。她烦躁地抓了抓丸子头，最后憋出一句：“……你什么都没看到！听到没有？！”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雾气那么大！我什么都没看清！”凌夜立刻指天发誓，态度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哼！算你识相！”唐星瑶哼了一声，拿起勺子继续扒饭，但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的羞涩，“……那个……草莓牛奶味的……是我新买的沐浴露……”

“啊？”凌夜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吃饭！”唐星瑶立刻又凶了起来，耳根却悄悄红了。

凌夜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脸又有点发热，赶紧低头扒饭：“哦……哦……” 心里却莫名地，因为知道了那香气的来源，而悄悄松了口气，甚至还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尴尬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带着点甜味的沉默。两人默默地吃着咖喱饭，偶尔眼神不小心对上，又立刻像触电般分开，各自埋头苦吃，但嘴角都带着一丝压不下去的弧度。

就在这时，凌夜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程曦发来的加密信息：

【目标车辆确认。创界外包安保。车牌霓A XXXX。进入工业园C区“先锋电子”旧址外围仓库区。行动建议：夜间潜入侦查。装备准备中。】

创界科技！先锋电子旧址！

凌夜眼神一凝，迅速回复：【收到。准备汇合。】

“程曦的消息？”唐星瑶凑过来看，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刚才那点小女儿情态瞬间被兴奋取代，“找到老鼠窝了？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凌夜收起手机，神色严肃，“程曦在准备装备。吃完饭，我们就去老地方集合。”

“好！”唐星瑶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这次非得揪出创界的狐狸尾巴不可！”她端起水杯豪迈地喝了一大口，仿佛那是壮行酒。

夕阳的余晖透过咖喱屋的玻璃窗，暖融融地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在桌面上拉长，靠得很近。盘中金黄的咖喱饭散发着温暖而踏实的香气，驱散了体育馆更衣室里那场草莓味的尴尬风暴，也暂时冲淡了即将面对未知危险的紧张。这一刻，小小的咖喱屋仿佛成了暴风雨前宁静的港湾，食物带来的满足感与同伴并肩的信任感交织在一起，充满了人间烟火特有的温暖力量。

凌夜看着对面重新活力满满、眼神坚定的唐星瑶，又看了看窗外渐渐沉入暮色的城市轮廓，心中那份悸动悄然沉淀，化为更加坚定的决心。他拿起勺子，将最后一口裹着浓郁咖喱的米饭送入口中。嗯，加了苹果泥，味道确实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