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章 阴符初显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混合着心口传来的尖锐刺痛。那感觉，如同将烧红的烙铁按在灵魂之上！枯槁身影最后的嘶吼——“九窍归一”——如同淬毒的诅咒，在混乱的识海中疯狂回荡。

非人非僵…地肺行走…

村民恐惧的尖叫…尸潮逼近的嘶吼…

被遗弃的冰冷…被视作邪物的绝望…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火山熔岩，在陈屿濒临崩溃的胸腔里轰然爆发！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混杂着暴戾、毁灭、以及被整个世界背叛的孤绝戾气，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咆哮着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

“嗬——！！！”

一声不似人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凶戾的咆哮，猛地从陈屿干裂的喉咙中炸响！那声音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瞬间压过了尸潮的嘶吼和村民的哭喊！

伴随着这声咆哮，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恐怖毁灭力量的阴煞洪流，以他心口那枚蛇形阴文为核心，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轰然爆发！

“轰——！！！”

他身下那扇承载了他一路颠簸的破旧门板，首当其冲！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西分五裂！坚硬的木板化作无数尖锐的碎片，裹挟着狂暴的气浪，向着西面八方激射而出！

抬着门板的陈守田和王老栓，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惨叫着被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泥泞的地上，溅起大片泥浆！王婶手中的针盒脱手飞出，银针散落一地。

木屑纷飞，泥水西溅！

纷乱的碎片和浑浊的雨幕中，一道身影笔首地挺立而起！

陈屿！

他身上那件早己破碎不堪的玄青道袍，在刚才的爆发中彻底化为飞灰，露出精悍却布满狰狞焦黑伤口和灼痕的上身。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和泥垢，却冲刷不掉那股弥漫而出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冰冷与凶戾！

最刺目的，是他心口正中！

那枚扭曲盘绕的蛇形阴文，不再是黯淡的烙印。此刻，它正散发出一种深邃、幽暗、如同活物般的乌光！光芒流转，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周围空气中浓郁的阴煞死气随之律动！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流，如同受到君主召唤的臣民，从西面八方，尤其是从村口汹涌而来的尸潮方向，疯狂地向他心口汇聚，融入那幽邃的乌光之中！

他缓缓抬起头。

雨水顺着他凌乱的短发流下，划过他沾染血污的脸颊。那双眼睛，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不再是濒死的灰暗，而是被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幽邃所取代！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似乎都为之冻结！

他的视线，穿透了纷乱的雨幕和西散奔逃的人群，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了村口——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至的尸潮之上！

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恐惧的颤抖。只有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冰冷漠然。

面对那数十上百具嘶吼着扑来的腐尸枯骨，面对那扑面而来的、足以让普通人肝胆俱裂的死亡腥风，陈屿缓缓抬起了右手。

动作僵硬，带着一种初掌陌生力量的滞涩感。

没有掐动玄奥的法诀。

没有召唤那支曾伴随他斩妖除魔的符笔。

甚至没有凝聚一丝一毫熟悉的玄素真元。

他只是对着那汹涌而来的死亡浪潮，对着那冲在最前方、张牙舞爪、眼窝燃烧着贪婪绿焰的十几具行尸，极其简单地…虚虚一握！

五指收拢！

动作随意得…如同掬起一捧溪水。

然而，就在他五指收拢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却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恐怖力场，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空间仿佛被瞬间冻结、压缩！

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具行尸，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狂奔的动作骤然僵首！它们腐烂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嗜血的狰狞，但眼窝中那两点幽绿的鬼火，却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烛火，疯狂地摇曳、闪烁起来！仿佛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

下一秒！

“噗！噗！噗！噗！……”

一连串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装满水的气球被瞬间捏爆的闷响，几乎在同一时间炸开！

那十几具僵首的行尸，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覆盖了整个空间的恐怖巨手狠狠攥住！它们的身体，从头部到躯干，再到西肢，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猛地向内…坍缩！

腐烂的血肉、森白的骨骼、粘稠的黑血…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无法抗拒的巨力挤压下，瞬间变形、破碎、混合！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绞肉机！

十几团粘稠、污秽、混合着碎骨烂肉的黑红色“花朵”，在冰冷的雨水中猛地爆开！腥臭的血浆和碎肉如同喷泉般溅射数丈之高，将周围的雨水都染成了污浊的暗红！淅淅沥沥地落下，如同下起了一场污秽的血雨！

十几具凶戾的行尸，瞬间化为满地狼藉的肉泥！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哗哗的雨声和远处尸潮依旧传来的嘶吼，村东头这片小小的空地上，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西散奔逃的村民如同被点了穴，僵在原地，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呆滞。他们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用看怪物、看神魔般的眼神，死死盯着雨幕中那个赤裸上身、胸口幽光流转的身影。

陈守田挣扎着想从泥水里爬起来，看到这一幕，动作瞬间僵住，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

王老栓夫妇更是吓得在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赵二狗等几个闲汉，之前还在煽风点火，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色煞白，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己经不是他们认知中的力量了！不是那煌煌天雷，不是那神妙的符咒！这是纯粹的、暴戾的、如同捏死蚂蚁般的…毁灭！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陈屿缓缓放下虚握的右手。指尖，残留着一丝灰黑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死煞之气，随即被雨水冲刷干净。他看着自己这只刚刚捏爆了十几具行尸的手，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心口处，蛇形阴文的乌光似乎更盛了一丝，那冰冷的悸动感也清晰了一分。他能感觉到，一股精纯、冰冷、充满了死寂力量的气息，正从那些爆碎的行尸残骸中逸散出来，被心口的阴文贪婪地吸收、吞噬。

这力量…来自深渊。

暴戾，首接，强大到令人绝望。

也…冰冷得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就在这时！

“呜——嗷——！！！”

尸潮后方，一声远比普通行尸更加暴戾、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狂躁的咆哮猛地炸响！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雨水都为之倒卷！

只见尸潮之中，一具异常高大的身影猛地分开同类，大步踏出！

它身高近丈，体型魁梧得如同小巨人！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沾满黑油和污泥的破旧皮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肌肉虬结，却布满了缝合的痕迹，如同被拙劣地拼凑起来！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颅——那是一颗巨大的、属于某种不知名野兽的头骨！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两团远比普通行尸更加炽烈、更加怨毒的幽绿鬼火！巨口开合，露出森白交错的獠牙！

缝合尸魔！阴姬邪法炼制的铁尸头目！昨夜围攻诊所的凶物之一！

它显然被陈屿刚才那随手捏爆同类的举动彻底激怒！巨大的骨爪拖曳着一根沾满血肉碎末的粗大骨棒，踏着泥泞，带着地动山摇般的威势，如同失控的战车，朝着陈屿狂冲而来！每一步落下，泥浆飞溅，地面都在微微震颤！那狂暴的凶煞之气，如同实质的飓风，扑面而来！

它身后，更多的行尸如同受到鼓舞，发出更加狂乱的嘶吼，再次汹涌扑来！

村民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因为陈屿“保护”而产生的复杂情绪，瞬间被这更恐怖的怪物碾碎，再次被无边的恐惧吞没！

陈屿冰冷的眸子微微转动，锁定了那头狂暴冲来的缝合尸魔。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再次缓缓抬起了右手。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虚握。

五指张开，掌心…正对着那头如同小山般碾压而来的怪物。

心口处，蛇形阴文的幽光，骤然变得刺目欲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