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电话里的金属声

惨白的病房灯光刺得眼睛生疼。消毒水那无孔不入的、仿佛能蚀刻灵魂的浓烈气味，混合着喉咙深处残留的铁锈腥甜，疯狂地涌入鼻腔，刺激着脆弱的神经。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带来撕裂般的灼痛。身体深处，那被强效镇静剂暂时压制的灵魂撕裂感，如同被强行按进水底的皮球，依旧在疯狂地、不甘地涌动，带来阵阵沉闷的、令人窒息的悸痛。

眼前悬浮的系统界面，幽蓝的底色上覆盖着一层不祥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痂。

**[逆转点：-415]**

**[惩罚机制激活倒计时：22：31：09]**

**[22：31：08]**

**[22：31：07]……**

鲜红的数字如同心脏被剖开后暴露出的、正在疯狂流逝的生命！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意识深处，与病房角落里心电监护仪那冰冷规律的“嘀嗒”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敲打着名为死亡的鼓点。

苏薇薇颤抖着递过来的那张白色卡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视线。

边缘磨损。墨迹晕染的数字。冰冷。神秘。通往未知的密码。也是……通往周屿白此刻地狱的唯一线索。

“打……打过去……现在！” 我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巨大的恐惧。

苏薇薇被我布满血丝、如同燃烧炭火般的眼神和嘶哑的命令吓得浑身一抖。她看了看手中那张冰冷的卡片，又看了看我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暗红血渍的脸，巨大的茫然和恐惧让她嘴唇哆嗦着，手指因为紧张而僵硬。

“可……可是……” 她下意识地想退缩。

“打！” 我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因为用力而完全破音，混合着喉咙里涌上的血腥气，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异常尖锐刺耳！身体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再次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牵动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

“呃……” 痛苦的闷哼从牙关中挤出。

“我打！我马上打！你别动！求你别动了！” 苏薇薇被我剧烈的反应吓坏了，带着哭腔连声答应。她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那个贴着闪亮水钻的手机，手指因为巨大的紧张而颤抖得不成样子，好几次都按错了数字。

病房里只剩下她手指按在手机按键上发出的、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滴滴”声，混合着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心电监护仪冰冷的“嘀嗒”声。

每一次按键音，都像敲在我的心脏上。

终于，那串冰冷的数字被她颤抖着输入完毕。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嘟——”

“嘟——”

“嘟——”

漫长的等待音响起，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死寂的空气里，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煎熬！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周屿白……他在哪里？那个撑着旧伞的老头……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的手……他的画……他的命……那1%的求生意志……还能撑多久？！

“咔嗒。”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漫长的等待音逼疯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接通声！

不是预想中的人声。

是机械的、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接通提示！

苏薇薇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抖，脸上充满了愕然和更大的不安。她下意识地将手机贴紧耳朵。

死寂。

电话那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没有任何问候，没有任何背景音。只有一种……如同真空般的、吞噬一切的沉默。

苏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因为巨大的紧张和恐惧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求助般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慌乱和无措。

“说……说话……”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命令，目光死死地钉在手机上。

苏薇薇被我眼中的疯狂执拗震慑，猛地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喉咙里的恐惧，对着手机，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喂……喂？请……请问……是陈……陈老板吗？”

电话那头，依旧是死寂的沉默。

那沉默如同实质的重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病房。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苏薇薇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我们彻底压垮时——

“滋啦……滋啦……”

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如同金属刮擦玻璃的刺耳噪音，毫无征兆地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短促、尖锐、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感！瞬间刺穿了病房的寂静，也狠狠刺入了我的耳膜！

苏薇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得浑身一哆嗦，手机差点脱手！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将手机拿离了耳朵，脸上布满了惊惧！

“滋啦……滋啦……”

噪音断断续续，如同幽灵的呓语，持续不断地从听筒里传出。每一次响起，都让人头皮发麻，脊背生寒！

那是什么声音？！

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我的心脏！巨大的不安感让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周屿白！这声音……和他有关？！

“说话！问他周屿白在哪！” 我嘶哑地低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苏薇薇被我狰狞的样子和那诡异的噪音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她强忍着巨大的恐惧，颤抖着将手机重新贴回耳边，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颤抖：“陈……陈老板？周……周屿白……他……他在哪里？他……他怎么样……”

“滋啦——！”

这一次，噪音陡然变得尖锐！如同金属被硬生生撕裂！刺得人耳膜生疼！

苏薇薇再次被吓得猛地将手机拿开！脸上血色尽失！

然而，就在这尖锐噪音响起的瞬间——

“呃……唔……”

一声极其压抑、极其短促、仿佛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巨大痛苦的闷哼声，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夹杂在刺耳的噪音中，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是周屿白！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虽然被噪音切割得支离破碎，但我瞬间就认了出来！那声音里浸透的痛苦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脏上！

“周屿白！” 我猛地从病床上挣扎着坐起！动作牵扯着身体剧烈的痉挛和撕裂般的剧痛！眼前瞬间一片血红！但我不管不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苏薇薇手中的手机，仿佛要透过那冰冷的塑料外壳，看到电话那头的景象！巨大的恐惧和心痛让我几乎要发疯！“他怎么了？！那是什么声音？！他在干什么？！”

“滋啦……滋啦……” 噪音依旧在持续，如同冰冷的嘲笑。

电话那头，苏薇薇的询问如同石沉大海。周屿白那声痛苦的闷哼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声传出。只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刮擦声，如同背景音般持续不断。

苏薇薇拿着手机，如同拿着一个烫手的炸弹，脸上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无措。她看着我痛苦挣扎、几乎要崩溃的样子，又听着电话里那诡异的噪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他不说话……只有……只有这可怕的声音……” 她带着哭腔，声音颤抖。

“滋啦——！”

噪音再次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濒死的尖叫！

就在这令人崩溃的噪音中——

一个苍老、干涩、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如同破旧的砂轮摩擦着木头，毫无征兆地、极其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噪音，从电话听筒里传了出来！

是陈老板！

他的声音冰冷，毫无波澜，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寒冰：

“他的手。”

“在修。”

“代价。”

“你付。”

冰冷的西个短句，如同西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他的手……在修？！

代价……我付？！

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修？怎么修？那可怕的金属刮擦声……是在“修”他的手？！代价？！什么代价？！

“什……什么代价？！” 苏薇薇下意识地对着手机追问，声音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尖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那“滋啦……滋啦……”的噪音如同跗骨之蛆般持续着。

然后，陈老板那冰冷干涩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宣判般的决断：

“戒。”

“三天后。”

“带五万。”

“赎人。”

“戒”？！

三天后？！

五万？！

赎人？！

每一个冰冷的词汇都像一颗子弹，狠狠击穿了我摇摇欲坠的神经！他指的是……那枚被我典当出去、作为速写本“押金”的纯金戒指！他不仅要那本速写本，还要我三天后带着五万块去赎人？！周屿白在他手里！成了“人质”？！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现实如同两座冰山，轰然相撞！我抵押了戒指，换来了三天时间，现在却要用戒指和五万块去赎那个被“修理”的人？！

“滋啦——！”

刺耳的金属刮擦噪音再次尖锐地响起！如同最后的警告！

紧接着，电话那头，毫无预兆地——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响起。

通话被单方面切断了。

苏薇薇呆呆地拿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脸上的表情凝固在巨大的惊愕和恐惧之中。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冰冷的“嘀嗒”声，和我粗重压抑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喘息声，在惨白的灯光下交织。

“戒在人在。”

陈老板那冰冷干涩的声音，如同诅咒，在死寂的病房里沉沉回荡。

戒在人在……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自己那只空无一物的、沾着泥土和暗红血迹的左手。那枚刻着藤蔓花纹的金戒指，此刻正躺在博古斋冰冷的柜台里，像一个被遗弃的筹码。

而周屿白……

他痛苦的闷哼声，那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如同梦魇，在脑海中疯狂回响。

代价……我付……

三天后……五万块……赎人……

冰冷的现实如同绞索，瞬间勒紧了我的喉咙！

“呃……” 剧烈的灵魂震颤和巨大的压力如同海啸再次席卷而来！喉咙深处浓烈的腥甜疯狂上涌！我猛地弓起身子，无法抑制地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再次从嘴角溢出，滴落在惨白的床单上！

“林晚晴！” 苏薇薇的尖叫再次响起，带着巨大的恐慌。

视野被血色和扭曲的暗红系统警告光覆盖。那鲜红的倒计时疯狂跳动！

**[惩罚机制激活倒计时：22：27：41]**

**[22：27：40]**

**[22：27：39]……**

戒在人在……

周屿白……他的手……在“修”……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