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碎影时空

星陨裂谷名副其实。

站在裂谷边缘向下望去，深不见底，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陡峭岩壁，风化得如同巨兽的骸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呼啸的风穿行其中，发出呜咽般的鬼哭狼嚎。最令人心悸的是，裂谷内部的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着、波动着，形成一道道如同水波纹般的透明涟漪。时而能看到一些细小的碎石悬浮在半空，或是以违反重力的方式缓缓滚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时间错乱的气息。

“裂谷是太古时期陨星撞击和空间撕裂的产物，”艾莉娅沉声道，声音在裂谷狂风中显得模糊，“残留的空间裂隙和破碎的时间法则交织，形成了这片生命禁区。风暴港就在裂谷的另一端。我们必须贴着岩壁走，避开明显的空间扭曲点。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任何一点分神都可能导致被破碎的时空碎片撕碎或流放！”

她递给易阳一条浸泡过特殊药水的坚韧藤绳：“系在腰上，彼此相连。万一失散或遇到空间乱流，这是最后的保险。”

易阳依言照做，看着幽深恐怖的裂谷，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时间乱流气息，他体内的时序之力竟然隐隐发出一种类似共鸣般的、细微的嗡鸣，并非痛苦，反而像饥饿的野兽嗅到了食物的气息。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下到裂谷底部。地面崎岖不平，散落着尖锐的碎石。光线在这里变得异常暗淡迷离，扭曲的空间将头顶的光线折射成诡异的光斑。风声更大，鬼哭狼嚎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意义不明的低语，如同来自时间长河深处的幽灵回响。

“稳住！”艾莉娅在前面带路，脚步轻盈而谨慎，每一步都踩在最稳固的岩石上。她的精神高度集中，碧绿的瞳孔如同扫描仪，不断捕捉着前方空间稳定性的最细微变化。

易阳紧随其后，龙族的平衡感和敏捷性让他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比艾莉娅更显从容。但他的神经同样紧绷。不是恐惧危险，而是竭力压制着体内那股因靠近“食物”而越来越活跃的时序之力。他能“看到”更多——一些在空气中如同透明气泡般漂浮的、微小的时光碎片。有的碎片闪过远古海洋生物的影像，有的呈现不同时代的战场一角，甚至有几个碎片闪过他在地球病房的模糊画面！它们无序地漂浮、闪烁、湮灭。

“前面有大的空间褶皱！”艾莉娅突然厉声示警！只见前方十几米处，一大片空间如同被揉皱的绸布，剧烈地扭曲波动着，形成一个扭曲的“帘幕”。帘幕后面景象完全错乱失真，如同坏掉的电视机屏幕。

绕行路线被一块突兀的巨岩堵死。

“怎么办？”易阳用爪子指向扭曲的空间帘幕。

“强渡！紧跟我的步伐，踩我的脚印！速度要快，一步都不能错！用你的感知尽力稳定我们周围的空间！”艾莉娅眼神一凝，果断做出决定。她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动德鲁伊法术的咒文，翠绿色的生命能量覆盖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护体光晕。

“跟着我！”艾莉娅低喝一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向那扭曲的空间褶皱！她的步伐快到了极致，每一步踏出都精准地点在空间相对最稳定的节点上！

易阳没有丝毫犹豫，激发体内的力量！不是加速自己，而是集中精神，意念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压向那股躁动的时序洪流！

“稳！”意志咆哮！

嗡！

一道无形的、极其凝练的力场以易阳为中心，骤然扩张到他和艾莉娅周围一尺范围！力场内部，那剧烈扭曲、如同沸腾水面的空间褶皱，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如冰面般瞬间冻结凝实的景象！虽然只有一瞬，但对高速移动的艾莉娅而言，足以建立稳定的落脚点！

就是现在！

易阳紧跟着艾莉娅冲入褶皱！他在力场内，感觉自己仿佛踏上了坚实的土地！但力场之外，那恐怖的空间乱流如同绞肉机般撕扯扭曲！仅仅是视觉的冲击就足以让人发疯！艾莉娅的身影在前面模糊闪烁，如同快进镜头。

三步！仅仅三步！艾莉娅穿过了褶皱最不稳定地带，落在相对安全的一处稳固石台上。

易阳也随之冲出！刚一离开他的稳定时序力场范围，身后的空间褶皱如同被激怒般猛地一个弹动，恐怖的空间切割力量擦着他的尾巴尖掠过！几片来不及躲避的、在他稳定力场边缘漂浮的时光碎片被瞬间绞碎湮灭！

“呼……”两人同时落稳，都出了一身冷汗（虚汗）。艾莉娅回头看着那依旧扭曲波动的褶皱，又深深看了一眼易阳：“你……能稳定空间？”

“嘶…（一点）…很难…坚持。”易阳喘息着，刚才瞬间的爆发对他精神力消耗巨大，体内的时序之力如同潮水般起伏不定，但那份掌控感却更加清晰。他刚才并非操控时间流速，而是强行凝固了极其微小时空范围内的时空连续性！这是父亲传承知识碎片中，属于时间守护者能力雏形的惊鸿一瞥！

“这能力……不要轻易暴露。”艾莉娅声音低沉，“龙族对时间之力极度敏感和忌惮。”

两人稍作喘息，继续深入。裂谷仿佛没有尽头，环境也越发诡异。他们看到巨大的水晶柱从岩壁中生长出来，散发着诡异的光芒；看到一汪静止的、如同凝固琥珀般的水潭，里面冻结着远古的鱼类化石；甚至有一次，他们看到一群透明的、如同幽灵般的巨鹿在远处岩壁间优雅跳跃，转瞬即逝，仿佛是另一个时空的投影……

旅程变得如同行走在时间的迷宫中。疲惫、精神的高度紧张、以及对诡异景象的适应，都在考验着他们的极限。

就在日落时分，一条奔腾的地下暗河挡住了去路。河水浑浊湍急，散发着寒气。唯一的过河点是几块被水流冲刷得圆滑的巨大卵石。

“小心河水！里面可能有……”艾莉娅话音未落！

哗啦！

河中央最大的卵石附近，水面猛地破开！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射出，卷起大股水花，目标首指刚刚跳到另一块石头上的艾莉娅！那是一条浑身覆盖着光滑黑鳞、口中长满倒刺利齿的怪鱼！速度快到极致！

“小心！”易阳惊骇怒吼！加速己经来不及！

艾莉娅反应神速！身体强行在半空拧转，手中短剑划出一道匹练般的寒光！

锵！

金铁交鸣！短剑砍在怪鱼坚韧的鳞片上，只溅起一溜火花！那怪鱼强大的冲击力将艾莉娅撞得向后倒去！下方就是湍急冰冷的河水！

千钧一发！

易阳几乎本能地再次全力爆发！

“凝！” 意志集中于艾莉娅跌落的那一小片空间！

嗡！

效果不如上次稳定空间强大，但对高速运动的物体却有奇效！

艾莉娅倒飞的身影和她身边溅起的水花、咆哮的河水，瞬间变得无比缓慢！就连那条刚刚完成突袭、正要落水的怪鱼，动作也如同定格慢放！

易阳抓住这争取来的、稍纵即逝的零点几秒！后肢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纵身飞跃！银影一闪，在艾莉娅即将沾水的瞬间，用肩背稳稳地抵住了她下落的身体！同时前爪狠狠扫向那条被凝滞在半空的怪鱼！

“咔嚓！”在凝固时空恢复流速的瞬间，怪鱼被巨力扫飞，撞在岩壁上，鱼鳞碎裂，筋骨寸断！

哗啦！两人稳稳落在目标卵石上，溅起大片水花。

艾莉娅惊魂未定，靠在易阳身上喘息。刚才那一刻的停滞感无比清晰，她能感觉到身体在下落，思想在运作，但动作却被无形的力量按下了慢放键……这是对目标进行时间减速！

“谢…谢谢。”艾莉娅站稳身体，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看向易阳的眼神充满震撼。稳定空间、减速目标……她对这条幼龙所蕴含的时序之力，有了更加惊悚的认知。这仅仅是幼崽！若他成长起来……

易阳甩了甩沾湿的爪子，琥珀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恢复奔腾的河面。他能感觉到体内力量的汹涌，也能感觉到一丝透支带来的眩晕。控制活物和区域时间流速，比凝固无意识的空间褶皱更难。

“过河！”艾莉娅没有多言，率先跳向下一块巨石。

夜幕开始笼罩星陨裂谷。谷底比白天更加阴森诡异。诡异的磷光从某些岩缝和水晶柱中散发出来，将扭曲的地形映照得更加光怪陆离。风中传来的不再是呜咽，更像是不计其数的、不同时空生灵的哀嚎与低语，汇聚成令人理智动摇的混沌噪音。

“精神屏障！守住本心！别去听！”艾莉娅厉声提醒，一层淡淡的翠绿光晕笼罩住她自己和易阳。

易阳也凝聚精神，将体内沉静的时序之力化为一层无形的“静滞”滤网，试图屏蔽那些混乱的时空噪音。

艰难跋涉。又前行了数个小时，筋疲力尽之际，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出现在眼前，地面不再满是碎石，覆盖着稀疏的苔藓。更令人惊喜的是，前方岩壁下，赫然出现一个深邃的洞穴入口！洞口附近散落着一些被磨平的、明显是人造的石块，甚至还残留着早己熄灭的篝火痕迹。

“是‘旅者岩洞’！”艾莉娅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一个废弃己久的矮人驿站，相对安全。今晚就在这里休整。”

走进岩洞，内部干燥宽敞，人工开凿的痕迹明显。最深处还有一个引了活水的小水洼。两人卸下沉重的行囊，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受着难得的安宁。洞外的裂谷深处，混沌的时空低语被岩壁隔绝，变得模糊不清。

艾莉娅在洞口布置下警戒藤蔓和触发式的自然魔法陷阱。易阳则趴在水洼边，小口舔舐着清冽的地下水，努力恢复着消耗过度的精神力。

短暂的放松中，父亲冲入星焰漩涡的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易阳脑海。龙岛……晶骸……守护……前路依旧迷茫而艰险。但在经历了裂谷的时空洗礼后，他心中的信念却更加坚定。

他看着自己沾染裂谷尘土的爪子，那银色的光泽在昏暗的洞穴中依旧明亮。

守护，或许就从掌握力量，保护身边的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