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坠叶惊秋

铅云压得极低，将青溪村笼在一片昏沉里。林夏推开结满蛛网的桑木门，腐木的气息混着潮湿的桂花香扑面而来，门楣悬挂的玉米串被风掀动，干瘪的玉米粒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老黄狗从柴房钻出，尾巴扫落几片枯黄的梧桐叶，脖颈铜铃发出暗哑的声响，它抖了抖沾着草屑的皮毛，把脑袋往林夏掌心蹭；小花缩在陶瓮窝里，正用三瓣嘴啃着硬邦邦的山芋干，长耳朵被风吹得乱颤，呼出的白雾在食物表面凝成细小水珠。

“去西坡看看，张婶说野猪群又糟蹋了菜地。”林夏将粗布短打扎进腰带，腰间的青铜匕首随着动作轻晃。老黄狗立刻转身叼来磨得发亮的牛皮护膝，小花则蹦进虎娃背着的竹篓，绒毛上还沾着昨夜飘落的银杏叶。

祠堂前的空地上，青溪村的猎户们正在擦拭弓箭。张伯往竹篓里塞着晒干的艾草，布满沟壑的手掌被秋风吹得通红开裂：“西坡的荆棘丛里藏着不少野兔，这次多带些套子。”苏砚将兽皮箭囊系在腰间，望着北边苍岩宗的方向皱眉：“他们新修的篱笆都快插到我们田头了，怕是又要起冲突。”

虎娃掀开篓子布帘，戳了戳小花圆滚滚的肚皮：“小花说闻到野猪粪的味儿啦！”老黄狗凑过来，呼出的白雾在篓边凝成霜花。众人踩着满地脆响的落叶出发，山道两旁的银杏树金灿灿一片，扇形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落，偶尔有几片粘在众人蓑衣上。远处的山峦被薄雾笼罩，宛如水墨画中晕染的黛色，几只寒鸦从林间惊起，“呱呱”的叫声在山谷间回荡。

行至半山腰，林夏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老黄狗趴在地上，脖颈的毛发根根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小花浑身绒毛炸起，三瓣嘴急促地翕动着。“有动静！”苏砚按住腰间长刀，刀刃在雾霭中泛着冷光。众人屏息靠近，拨开齐人高的黄茅，只见玄风宗与赤焰宗的族人正围着一头被藤蔓缠住的梅花鹿对峙。鹿的后腿被玄风宗的麻绳捆着，鹿角上却挂着赤焰宗的红绸。

“这鹿是我们从北山赶过来的，你们少插手！”玄风宗的周凛手持长枪，枪尖还挂着枯叶。赤焰宗的赵炎挥舞着九节鞭，鞭梢在地上甩出清脆的声响：“放屁！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凭什么让给你们？”

林夏拨开人群上前：“各位，为一头鹿伤了和气……”话没说完，周凛便冷笑：“青溪村又想当好人？上次分野猪肉，你们可没少藏！”赵炎也嗤笑：“就是，指不定想等我们争完了捡便宜！”

张伯拄着枣木拐杖走上前，杖头重重戳在地上：“都什么时候了还争！去年为抢野兔，三宗打了多少人？”话音未落，受惊的梅花鹿突然发足狂奔，朝着山林深处逃窜。三宗众人见状，纷纷举着武器追了上去。

林夏刚要下令猎队跟上，老黄狗突然冲着东南方狂吠不止。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青溪村方向升起滚滚黑烟，空气中隐隐飘来刺鼻的焦糊味。“不好！村子出事了！”林夏脸色大变，拔腿就跑。老黄狗如离弦之箭冲在前面，小花也从篓里跳出，拼命跟着虎娃奔跑。

等众人赶到村口，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打谷场上的草垛燃起熊熊大火，浓烟首冲天际，几名村民倒在地上呻吟，地上散落着被抢的粮食和衣物。林夏抓住幸存的村民：“怎么回事？”

“是……是铁爪帮的人！”村民咳着血沫，“他们说三宗断了他们的财路，要给我们点颜色瞧瞧……”

这时，一阵张狂的大笑声传来。数十名手持弯刀的土匪从村口涌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左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右手戴着精铁打造的利爪手套，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老子是铁爪帮帮主‘铁面阎’！”汉子晃了晃手上的利爪，“三宗平日里争得你死我活，倒让老子坐收渔利。今日这村子，老子要定了！粮食、女人，统统交出来！”

周凛举起长枪怒斥：“做梦！有本事就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铁面阎仰天大笑：“就凭你们？弟兄们，给我上！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刹那间，喊杀声西起。老黄狗率先扑向冲在最前的土匪，一口咬住对方脚踝；小花在虎娃的帮助下，朝着土匪投掷石块。林夏挥舞着青铜匕首左突右杀，刀刃在寒风中擦出火星。

混战中，铁面阎瞅准时机，猛地扑向林夏，铁爪寒光一闪。千钧一发之际，赵炎的九节鞭突然甩来，缠住铁面阎的手腕。铁面阎吃痛，怒吼一声，反手一爪将鞭子扯断，转而攻向赵炎。陈七眼疾手快，举着铁叉挡住铁爪。

“先对付土匪，仇怨日后再算！”陈七大喊。三宗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放下成见，组成防线共同御敌。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土匪，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震天。老黄狗身上多处被砍伤，却依然死死咬住土匪不放；小花的耳朵被划破，却还是顽强地战斗着。

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铁爪帮的土匪终于渐渐不支。铁面阎见势不妙，恶狠狠地喊道：“撤！这笔账，老子迟早要讨回来！”带着残部仓皇逃窜。

夕阳西下，余晖将青溪村染成血色。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土匪的尸体，三宗众人也都带伤。老黄狗瘸着腿走到林夏身边，低声呜咽；小花蜷缩在虎娃怀里，浑身发抖。

“没想到铁爪帮如此猖獗。”周凛擦着脸上的血迹。

赵炎点头：“今日若不是联手，村子怕是保不住了。”

陈七望着远去的土匪，沉声道：“铁面阎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结盟，共同防御。”

林夏看着三宗众人，坚定地说：“不错。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守护我们的家园。至于往日的恩怨，等击退铁爪帮再说！”

夜幕降临，青溪村祠堂内，三宗首领围坐在火堆旁，商讨结盟之事。老黄狗趴在林夏脚边打盹，小花则啃着虎娃递来的熟肉。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寒风呼啸，仿佛预示着更大的危机即将到来。而铁面阎带着残部逃至山中，望着山下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三宗？下次，定叫你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