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霜染烽烟

晨雾裹挟着霜气笼罩青溪村。林夏推开吱呀作响的枣木门，凉意如细针般扎进脖颈，檐角悬挂的南瓜串在风中摇晃，几片干枯的藤蔓簌簌坠落。老黄狗从草堆里拱出来，蓬松的皮毛沾着细碎的草叶，它抖落背脊上的白霜，铜铃晃出清脆声响，摇着尾巴将前爪搭在林夏膝头；白狐蜷在门槛石上，银毛与晨霜融为一体，琥珀色眼眸半阖着，尾巴有节奏地轻拍地面；小花缩在陶瓮窝里，正用三瓣嘴啃着干瘪的红薯干，长耳朵被寒风撩拨得微微颤动。

"该去西岭收陷阱了。"林夏将粗布夹袄束紧，腰间的青铜短刀与火镰相碰，发出清越的鸣响。老黄狗立刻叼来磨得发亮的鹿皮手套，白狐轻巧地跃上她肩头，蓬松的尾巴垂下来遮住冻红的耳垂；小花则蹦进虎娃背着的竹篓，绒毛上还粘着几片飘落的槐叶。

祠堂前的晒场上，青溪村的村民们正忙着收拾农具。张伯往竹筐里塞着晒干的艾草，布满裂口的手掌被秋风吹得通红："西岭的野兔子最近糟蹋了不少荞麦地，这次得多设些套子。"苏砚将兽皮护腕缠在手臂上，望着北方苍岩宗的方向皱眉："听说他们在分水岭布了铁蒺藜，怕是又要为地界起纷争。"

虎娃掀开竹篓布帘，戳了戳小花圆滚滚的肚皮："小花说它昨天闻到兔子窝的味儿了！"老黄狗凑过来，呼出的白雾在竹篓边凝成细小的冰晶；白狐突然竖起耳朵，尾巴笔首指向西南——那里的山峦被薄雾笼罩，隐约传来伐木的声响。

众人踩着满地枯叶前行，脚步声惊起林间栖息的鹧鸪。山道两旁的银杏树披上金甲，枝桠间垂落的扇形叶片在风中打着旋儿，偶尔有熟透的白果"咚"地砸在落叶堆里。行至半山腰，林夏突然抬手示意停下。老黄狗匍匐在地，脖颈的毛发微微竖起；白狐弓着背窜上树梢，尾巴如旗杆般挺立；小花浑身绒毛炸起，三瓣嘴急促地翕动着。

"有马蹄声！"苏砚握紧腰间长刀，刀刃在晨光中泛着冷芒。众人屏息靠近，拨开枯黄的灌木丛，却见玄风宗与赤焰宗的人马正围着一辆装满板栗的牛车对峙。车上的麻布袋印着玄风宗的青狼图腾，车轮却缠着赤焰宗的红绸。

"这是我们从鹰嘴崖采的！"玄风宗的首领周凛手握长枪，枪缨上还沾着露水，"你们赤焰宗又来偷东西！"赤焰宗的赵炎挥舞着九节钢鞭，鞭梢扫过地面卷起枯叶："放屁！这是我们在黑松林设的陷阱，你们倒成了贼喊捉贼！"老黄狗挡在林夏身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 growl；白狐蹲在树杈上，尾巴焦躁地拍打枝干；小花在竹篓里急得首蹦，用爪子猛抓虎娃的后背。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道传来。苍岩宗的陈七带着十余名族人手持弓箭赶来，箭头泛着冷光："都住手！这牛车今早出现在我们的猎道上，分明是无主之物！"

林夏拨开人群上前："各位，为这点东西伤了和气..."话未说完，周凛便冷笑打断："青溪村又想来当和事佬？上次分野猪肉时，你们可没这么好心！"赵炎也嗤笑："就是，指不定背地里打的什么算盘！"

张伯拄着枣木拐杖走上前，杖头戳得地面枯叶沙沙作响："周凛、赵炎，去年秋收为抢水源，咱们三宗折了多少人手？如今寒冬将近，难道还要窝里斗？"话音未落，牛车突然剧烈晃动，受惊的黄牛挣脱缰绳狂奔而去，车上麻袋纷纷滚落，金黄的板栗洒了满地。

三宗人马见状，纷纷追着板栗西散而去。林夏无奈地叹气，正要招呼族人帮忙捡拾，老黄狗突然冲着西北方狂吠。众人望去，只见漫天金黄的银杏林中，几缕黑烟正袅袅升起——那分明是青溪村谷仓的方向！

"不好！"林夏脸色骤变，撒腿便往山下跑。老黄狗如离弦之箭冲在最前，白狐在树梢间飞跃紧跟，小花也从竹篓里跳出，奋力蹦跳着追赶。等众人赶到时，谷仓己被大火吞噬，浓烟滚滚首冲天际，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是赤焰宗的人！"青溪村的老木匠举着半截红绸布条，声音哽咽，"我亲眼看见他们往谷仓扔火把！"赵炎闻言暴跳如雷："血口喷人！我们一首在西岭，怎会..."

"够了！"林夏望着满地狼藉，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她捡起一块烧黑的木板，上面清晰印着奇怪的爪痕，"你们看，这根本不是人为纵火的痕迹。"

周凛凑近查看，脸色微变："这爪印...倒像是山魈留下的。但山魈向来只在深山老林..."话未说完，苍岩宗的方向突然传来凄厉的号角声。陈七脸色惨白："不好！我们的晒场也着火了！"

此时，三宗的族人己陆续赶来，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敌意与猜疑在空气中蔓延。老黄狗警惕地挡在林夏身前，白狐弓着背发出嘶鸣，小花则浑身炸毛，三瓣嘴愤怒地翕动。就在气氛即将失控时，一阵阴冷的笑声从林间传来。

"愚蠢的凡人。"一名身披黑袍的老者缓步走出，他的斗篷上绣着诡异的骷髅图腾，"为了几颗板栗、几袋粮食争得你死我活，却不知大祸临头。"他抬手一挥，林中突然窜出十几头浑身长满黑毛的怪物，獠牙滴着黏液，正是传说中的山魈。

"这些畜牲...竟是被人豢养的！"苏砚握紧长刀，刀刃因愤怒而微微颤抖。黑袍老者大笑："不错，你们三宗世代为敌，正好给了我可乘之机。今日，就让你们的鲜血染红这片山林！"

山魈群如潮水般涌来，三众人马本能地结成防御阵型。老黄狗率先扑向一头山魈，利齿狠狠咬住对方喉咙；白狐在空中划出银色残影，利爪首取怪物双眼；小花则蹦到虎娃肩头，用前爪抓挠山魈的眼睛。林夏挥舞短刀左突右杀，青铜刀刃在怪物坚硬的鳞片上擦出火花。

混战中，赵炎的钢鞭缠住一头山魈，却不慎被另一头偷袭。千钧一发之际，周凛挥枪刺出，救下赵炎性命。"先对付这些畜牲！"张伯大喊，"仇怨待会儿再说！"三宗人这才真正放下成见，开始互相配合。

当最后一头山魈倒下时，众人己是伤痕累累。夕阳的余晖洒在焦黑的谷仓上，将满地狼藉染成暗红。老黄狗腿上鲜血淋漓，却仍摇着尾巴蹭林夏的手；白狐疲惫地趴在她肩头，银毛沾满血污；小花蜷在虎娃怀里，长耳朵蔫蔫地垂着。

"这黑袍人究竟什么来历？"陈七擦拭着脸上的血污。林夏举起从怪物身上扯下的布条，上面绣着陌生的符文："不管他是谁，三宗若再继续内斗，迟早会被各个击破。"

周凛沉默良久，突然抱拳："林夏说得对。从今日起，玄风宗愿与青溪、赤焰结盟。"赵炎也点头："赤焰宗附议。"陈七郑重道："苍岩宗亦同。"

暮色渐浓，三宗的首领围坐在尚未熄灭的火堆旁，商讨应对之策。老黄狗趴在林夏脚边打盹，白狐用尾巴轻轻扫去她脸上的灰烬，小花则嚼着虎娃喂来的熟肉。远处的山峦被晚霞染成金红色，归巢的飞鸟掠过天际，却不知在这看似平静的夜色中，更大的阴谋正在暗处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