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檐角铃音落朝晖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林夏的粗布裙裾上洒下细碎金斑。她正将新采的野菊插进陶瓶，忽听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黄警觉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鸣。推门而入的是同村的青禾嫂子，鬓边的木簪子随着喘息微微晃动：“林家丫头，宗祠在召集年轻子弟，说是要商议今年给朝廷纳贡的事！”

林夏愣了愣，握紧手中的野菊。韶山村虽地处偏僻，却也是大胤王朝治下的村落，每年秋收后都要精选猎物与特产送往州府。她想起周大叔教她打猎时说过的话：“咱们山里人，既要敬山神，也要守王法。”匆匆别过青禾嫂子，她唤上阿黄与雪球，沿着青石板路往村东头的宗祠走去。

宗祠飞檐上的铜铃在晨风里叮咚作响，林夏刚跨过高高的门槛，便看见堂内坐满了族人。苏砚靠在廊柱旁，腰间铜铃与檐角铃声遥相呼应，见她进来，悄悄往旁边挪出半臂宽的空位。主位上，白发苍苍的族长正用龙头拐杖轻点地面：“州府传来消息，今岁除了山珍，还要十张完整的虎皮。咱们村向来以猎户闻名，可不能在这事上丢了脸面。”

堂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林夏低头数着裙摆上的补丁，想起后山那片虎豹出没的黑松林。自小听周大叔说过，黑松林深处住着虎群，轻易不可冒犯。正想着，族中最年长的猎户张伯开口了：“族长，黑松林的老虎是山神坐骑，贸然猎杀怕是......”

“张老哥这话说的！”年轻猎户李三突然站起，腰刀上的红缨晃得人眼晕，“朝廷要的东西，咱们敢不给？难不成想让全村人跟着吃牢饭？”他目光扫过林夏，嘴角勾起一抹轻蔑，“听说林家丫头最近箭术精进，不如明日就带她去黑松林开开眼？”

林夏感觉掌心沁出薄汗，阿黄似乎察觉到主人的不安，将脑袋轻轻蹭着她的小腿。苏砚突然上前一步，腰间铜铃清脆作响：“李三哥这话不妥。黑松林瘴气重，寻常人进去十有八九要丢了性命。”他转头看向族长，目光诚恳，“不如让我和林夏先去探探路，摸清虎群踪迹再做打算。”

族长沉吟片刻，龙头拐杖重重顿地：“也罢，就依苏小子所言。三日后辰时，若还无消息，便另作安排。”散会后，林夏望着天边的残云发怔，首到苏砚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别怕，我在山涧旁发现了虎毛，明日咱们先从外围查起。”

次日清晨，林夏背着新制的箭囊出门，发现苏砚早己等在村口老槐树下。少年手中握着根缠着藤蔓的竹杖，顶端系着枚小巧的铜铃：“这是我昨夜编的驱瘴草铃，戴上它能少受些雾气侵扰。”他将草铃系在林夏手腕，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耳尖迅速染上薄红。

阿黄欢快地跑在前面，雪球则蹲在苏砚肩头，尾巴垂下来扫着他的脖颈。两人沿着蜿蜒的山道往黑松林走去，晨雾中传来不知名的鸟啼。行至山腰，林夏突然拽住苏砚的衣袖：“你听，有流水声！”拨开茂密的灌木，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溪边的泥地上，赫然印着几枚碗口大的虎爪印。

苏砚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爪印的方向：“虎群应该是往林子深处去了。”他从藤筐里取出捣碎的艾草，涂抹在两人脚踝：“这能防蛇虫。”林夏望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昨日宗祠里他挺身而出的模样，心跳不由得加快几分。

正说着，阿黄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林夏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前方灌木无风自动，隐隐传来低沉的咆哮。雪球弓起脊背，毛发炸起，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动静处。苏砚轻轻按住林夏的肩膀，从腰间掏出个竹筒，往空中撒出一把白色粉末——那是用雄黄和艾草特制的驱兽粉。

随着一阵窸窣声响，一只体型庞大的母虎从灌木中走出，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它的左前爪染着血迹，眼神却依然威严。林夏下意识摸向短弓，却见母虎并未扑来，反而转身往林中走去，走两步便回头望一眼，似在引路。

“它受伤了。”苏砚低声道，“或许是想让我们帮忙。”两人对视一眼，跟着母虎往林子深处走去。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岩石下，三只虎头虎脑的幼崽正在玩耍，见母亲归来，立刻围了上去。母虎卧在地上，将受伤的爪子伸到林夏面前，眼神中竟带着几分祈求。

林夏想起周大叔说过，万物皆有灵。她从箭囊里取出伤药，轻轻涂抹在母虎伤口上。母虎安静地趴着，任由她包扎，偶尔发出几声低鸣。包扎完毕，幼崽们好奇地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手背。林夏忍不住笑了，抬头却见苏砚正望着她，眼中盛满温柔。

夕阳西下时，两人告别虎群。母虎一首将他们送到黑松林边缘，才转身消失在暮色中。林夏手腕上的草铃随着步伐轻响，与苏砚腰间的铜铃交织成悦耳的旋律。阿黄和雪球在前面追逐嬉戏，惊起几只归巢的山雀。远处的韶山村炊烟袅袅，与天边的晚霞融成一片温暖的橘色。

三日后的宗祠里，林夏将母虎带他们找到的千年灵芝呈给族长。那灵芝色泽赤红，伞盖上缠绕着金线般的纹路，正是朝廷渴求的贡品。族长望着灵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咱们韶山村既能守王法，又能敬山神，定能岁岁平安。”

林夏走出宗祠，望着天边的晚霞。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响，似在诉说着山林间的秘密。阿黄蹭了蹭她的腿，雪球跃上她肩头，爪子轻轻拨弄着草铃。苏砚站在她身旁，两人相视而笑，山间的风掠过发梢，带着野菊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