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霜林逐兽惊寒鸟 暖阁围炉话岁安

腊月廿八的清晨，晨光熹微，寒气如无形的丝线，丝丝缕缕缠绕着整个村落。一夜的风雪，让天地间又换上了崭新的银装，祠堂的青瓦上积着厚厚的雪，檐角垂落的冰棱又比昨日长了几分，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折射出冷冽而璀璨的光芒。

林夏推开雕花木门，一阵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眼前凝成一团白雾。院子里，老槐树的枝桠被积雪压得微微低垂，偶尔有一团雪从枝头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噗”的轻响。

张伯依旧拄着那根枣木杖，站在庭院中，仰头望着天空。天空中铅云低垂，仿佛又要酝酿一场大雪。“这天，怕是还得下。”张伯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今日再去山里转转，多打些猎物回来，也好过个丰盛年。”

苏砚己经在院子里活动开了，腿上的伤比昨日好了些许，走路虽还有些瘸，但神色间满是跃跃欲试。“张伯，我今日定能多猎几只野物。”苏砚笑着说道，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林夏有些担心地走上前：“你的腿伤虽有好转，可也不能大意了。”

苏砚拍了拍林夏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这时，铁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手里抱着一大把兽夹：“张伯，兽夹都检查过了，结实着呢！”后面跟着几个年轻汉子，他们都穿着厚实的棉衣，背着弓箭，腰间挂着装满箭矢的兽皮箭筒，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的神情。

一行人踏着厚厚的积雪出了村子。村外的世界，一片银白，宛如一幅素雅的水墨画。小河上的冰层又厚了几分，上面覆盖着新落的雪，远远看去，就像一条蜿蜒的白色丝带。河岸两边的芦苇丛，早己被积雪压得弯下了腰，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

“都跟上，别走散了。”张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棉鞋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队伍沿着河边的小道前行，远处的山峦被薄雾笼罩，若隐若现，山顶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宛如仙境一般。

行至一片松林，松树枝叶上堆积的雪，像是给松树戴上了一顶顶白色的帽子。偶尔有积雪从枝头滑落，掉在地上，惊起几只藏在树下的麻雀，扑棱棱地飞向天空。

“都小声些，这林子里常有野物出没。”张伯压低声音说道。众人立刻屏住呼吸，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在松林中穿行。

突然，苏砚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雪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雪地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脚印呈梅花状，一看便知是狐狸留下的。“有狐狸，大伙仔细找。”苏砚轻声说道。

众人分散开来，在松林里寻找狐狸的踪迹。林夏背着药箱，跟在几个年轻妇人后面，她们负责在后面接应，同时照顾可能受伤的人。

“在那儿！”一个年轻汉子眼尖，突然指着前方的灌木丛喊道。一只火红的狐狸从灌木丛中窜出，在雪地上快速奔跑，那一身鲜艳的皮毛，在白色的背景下格外醒目。

“追！”张伯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追了上去。狐狸十分机灵，在松林和灌木丛间穿梭，时而跃上一块石头，时而钻进一个树洞，巧妙地躲避着众人的追捕。

众人追了好一阵，狐狸跑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的积雪被踩得凌乱不堪，狐狸似乎也有些疲惫，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苏砚瞅准时机，张弓搭箭，“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正中狐狸的后腿。

狐狸吃痛，发出一声哀鸣，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跑。林夏快步上前，从腰间取出麻绳，准备帮忙。几个年轻汉子也围了上来，将狐狸逼到了一个角落里。铁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狐狸的尾巴，得意地说：“看，逮到了！这狐狸皮毛这么好，剥下来能做条暖和的围脖。”

众人看着捕获的狐狸，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稍作休息后，他们继续前行。一路上，又陆续打到了几只野兔和山鸡，收获颇丰。

太阳渐渐西斜，天边泛起了绚丽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洒在雪地上，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张伯看着众人，满意地点点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别太晚了。”

回程的路上，众人有说有笑，谈论着今日的狩猎经历。林夏走在队伍中间，看着手中提着的猎物，心里盘算着晚上该如何烹饪，才能让这些野味更加美味。

回到村子时，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升起了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火气息。秀娘站在祠堂门口张望，看到众人归来，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可算回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我烧了热水，给你们泡泡脚，去去寒气。”

祠堂内，火塘烧得正旺，火苗欢快地跳跃着，将整个屋子照得通红。男人们将猎物挂在房梁下，女人们则开始忙碌着准备晚餐。林夏将药箱放在一旁，也加入到准备晚餐的队伍中，帮忙清洗猎物。

“林夏，来帮我看看这布料。”秀娘在一旁喊道。林夏擦干手走过去，只见秀娘正拿着一块布料发愁。“我想给虎娃做件新棉衣，可这布料够不够啊？”秀娘皱着眉头说道。

林夏仔细看了看布料和纸样，说道：“应该够的，我帮你裁剪。”说着，便拿起剪刀，认真地裁剪起来。

火塘边，张伯和几个老人围坐在一起，抽着旱烟，谈论着村里的事情。“我听说邻村来了些流民，也不知道会不会到咱们这儿来。”周大叔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担忧地说道。

张伯叹了口气，磕了磕烟袋锅：“要是来了，能帮衬就帮衬些吧，这大冷天的，谁都不容易。不过，也得防着点，别出什么乱子。”

“张伯说得对，咱们村虽然不富裕，但能帮一把是一把。”其他老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虎娃举着一个用树枝和彩纸做的风车跑了进来：“林夏姐姐，秀娘，你们看我做的风车！”风车在虎娃的手中转动着，发出“呼呼”的声音，充满了童趣。

秀娘笑着摸了摸虎娃的头：“真好看，等过年的时候，咱们把风车挂在门口，肯定好玩。”

林夏也放下手中的活计，夸赞道：“虎娃真聪明，这风车做得真精巧。”虎娃听了，脸上笑开了花，蹦蹦跳跳地又跑出去玩了。

夜色渐深，晚餐也准备好了。祠堂里摆了几张长桌，众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菜肴。有红烧狐狸肉、清炖野兔、香煎山鸡，还有秀娘腌制的各种咸菜，热气腾腾，香气西溢。

“来，大伙都动筷子，尝尝今日的收获。”张伯端起酒杯，笑着说道。众人纷纷举杯，欢声笑语回荡在祠堂内。

林夏夹了一块狐狸肉放进嘴里，肉质鲜嫩，味道鲜美。她看着身边的众人，心里充满了温暖。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宗族的人们相互扶持，共同面对生活的艰辛，这种团结和睦的氛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饭后，女人们收拾碗筷，男人们则围在火塘边继续聊天。林夏坐在秀娘身边，帮她缝制虎娃的新棉衣。银针在布料间穿梭，不一会儿，棉衣的轮廓就渐渐成型了。

“林夏，你说今年过年，咱们要不要在祠堂门口挂些灯笼？”秀娘一边纳着鞋底，一边问道。

林夏想了想，说道：“好啊，挂上灯笼，肯定更有年味。”

秀娘笑着说：“也是，这一年大家都不容易，过年了，就得热热闹闹的，图个喜庆。”

夜深了，雪又开始下了起来。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给整个村子又披上了一层新的银装。祠堂内，火塘的火苗渐渐变小，但屋内依然温暖如春。众人陆续回房休息，林夏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雪声，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祠堂里的每一个人都怀揣着对新年的期盼，他们坚信，只要齐心协力，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而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仿佛是上天赐予的礼物，预示着来年的丰收与安宁，宗族的生活也将如这冬日里的火塘一般，永远温暖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