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寒潭冰裂终伏虎 宗族夜话定安澜

晨雾依旧浓稠如化不开的牛乳，缠绕在青瓦白墙间，将村落裹成朦胧的剪影。林夏推开窗，刺骨寒风裹挟着细雪扑在脸上，远处寒潭方向的山峦隐在雾霭深处，像蛰伏的巨兽般透着森冷气息。祠堂前的老槐树上，几只乌鸦缩着脖子聒噪，枯瘦的枝桠在风中摇晃，惊落满地霜花。

"丫头，把这些火折子带上。"张伯佝偻着背，将用油布包好的火折子塞进林夏怀里，"听说寒潭对岸的崖洞潮湿，点火驱赶狼群用得上。"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冻得通红，指甲缝里还沾着昨日处理狼尸的血渍。

林夏点点头，把火折子仔细收进藤筐。祠堂空地上，二十余名猎户正在检查装备。苏砚蹲在地上打磨猎叉，锋刃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铁柱背着装满石块的麻袋，眼巴巴地望着兄长们调试弓箭，耳朵冻得通红也浑然不觉。

"这次咱们分两队行动。"苏砚站起身，将兽皮绑腿又紧了紧，"我带十人从正面引狼群，张伯您领着后生绕到对岸设伏。记住，见到狼烟立刻包抄。"他说着，目光扫过人群中跃跃欲试的铁柱，"年纪小的都跟在张伯身边，别靠近主战场。"

队伍踏着积雪向寒潭进发。山道上的脚印己被新雪覆盖，松树垂下的雾凇在风中簌簌作响。林夏踩着松软的积雪，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怀中陶罐里的金疮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突然，走在前方的阿黄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雪地上赫然出现几道新鲜的狼爪印，爪痕边缘还凝结着暗红的血痂。

"小心！"周大叔压低声音，举起手中猎枪，"这些畜生怕是察觉到我们的意图了。"众人立刻散开，呈扇形朝着寒潭方向逼近。寒风掠过冰面，卷起阵阵雪雾，远处传来冰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抵达寒潭时，晨雾己渐渐散去。对岸的山崖笼罩在阴影中，嶙峋的岩石间隐约可见几个漆黑的洞口。苏砚带着一队人在冰面边缘布置火药罐，引线被仔细埋进雪里；张伯则领着后生们悄悄绕到对岸，在崖洞附近撒下拌了毒药的兽肉。林夏蹲在巨石后，看着阿黄在陷阱周围来回嗅闻，尾巴不安地摆动。

"来了！"不知谁低声喊了一句。灌木丛中，几双幽绿的眼睛在雪影中闪烁。雪鬃狼昂首立在高处，脖颈处的白毛沾满冰碴，受伤的前爪缠着草藤，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暗红的血迹。它身后跟着五只狼，皮毛凌乱，眼神透着凶狠。

苏砚猛地扯动绳索，几串铜铃发出清脆声响。雪鬃狼耳朵微动，警惕地望向声源。林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苏砚点燃火药罐的引线。"轰"的一声巨响，雪雾腾空而起，几只狼被吓得连连后退。雪鬃狼却没有慌乱，仰头发出一声长嚎，狼群立刻分成两拨，朝着不同方向奔逃。

"追！"苏砚挥舞猎叉，带着猎户们冲了出去。林夏紧紧跟在后面，见一只狼突然转向铁柱藏身的灌木丛。"铁柱，快躲开！"她话音未落，少年己经举起石块砸过去，却因用力过猛脚下打滑，摔倒在雪地里。千钧一发之际，阿黄箭一般冲上前，一口咬住狼的后腿。

雪鬃狼趁机朝着冰面狂奔，身后的狼群紧紧跟随。林夏望着冰面下隐约可见的裂纹，大喊："别追了！冰面撑不住！"但猎户们杀红了眼，仍在紧追不舍。突然，"咔嚓"一声巨响，冰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走在最前的两只狼瞬间坠入寒潭，激起大片冰水。

雪鬃狼在冰面边缘急刹，转头露出森然白牙。它受伤的前爪微微颤抖，却仍死死盯着对岸。苏砚张弓搭箭，箭矢破空而去，正中雪鬃狼的左肩。头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踉跄着向崖洞逃去。

"不能让它跑了！"张伯拄着枣木杖，领着后生们从对岸包抄过来。众人在崖洞前布下天罗地网，将兽夹、绊马索和陷阱层层叠叠设好。林夏躲在树后，看着雪鬃狼一瘸一拐地靠近，它似乎察觉到危险，脚步变得迟疑。

就在这时，一只小狐狸从林子里窜出来，朝着雪鬃狼的方向跑去。林夏心头一紧——那是常跟着她的小狐狸！雪鬃狼眼中闪过凶光，猛地扑向小狐狸。千钧一发之际，小狐狸灵活地躲开，将雪鬃狼引向陷阱。"噗通"一声，头狼踩破伪装，坠入陷坑，发出绝望的哀嚎。

猎户们欢呼着围拢过去，只见雪鬃狼被尖木桩刺穿腹部，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白雪。苏砚举起猎叉，正要了结它的性命，却见头狼眼中闪过一丝哀戚，望向远处冰面上挣扎的狼群。林夏心中一动，轻声说："留它活口吧，或许能找到狼群的老巢。"

回程的路上，猎户们抬着受伤的雪鬃狼，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夕阳将雪山染成瑰丽的橙红色，归巢的飞鸟掠过天际，发出欢快的鸣叫。林夏给小狐狸喂了块肉干，摸着它柔顺的皮毛："多亏了你，这次立了大功。"小狐狸蹭了蹭她的手心，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祠堂前，女人们早己支起大锅，烧起滚烫的热水。受伤的猎户围坐在火堆旁，林夏细心地为他们清理伤口、涂抹草药。张伯用铁钳夹着红彤彤的木炭，放进铜盆里："今晚咱们开庆功宴，好好犒劳犒劳大伙儿！"

夜幕降临，祠堂里灯火通明。狼肉在铁锅里翻滚，散发出的香气。苏砚将雪鬃狼关进特制的木笼，在它伤口上撒了些止血药："明日再审问它，定要把狼群老巢找出来。"铁柱趴在笼边，好奇地观察着头狼，却被它凶狠的眼神吓得后退几步。

"都来尝尝这狼肉汤！"张伯端着木碗，挨个儿给大家盛汤，"这可是驱寒的好东西。"热气腾腾的汤里飘着野山椒和葱花，林夏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首抵心底。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听着大人们讲述狩猎的惊险过程，眼睛瞪得圆圆的。

"等我长大了，也要像苏砚哥一样勇敢！"铁柱咬着狼肉，满脸憧憬。

苏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先把箭术练好了再说。记住，狩猎不是靠蛮力，得靠脑子。"

女人们围坐在油灯下，用狼皮缝制斗篷和手套。秀娘举起刚缝好的护膝，笑道："这下守夜的后生们再也不怕冻着膝盖了。"林夏将晒干的艾草塞进夹层，又撒了些驱虫的药粉："这样不仅保暖，还能防蚊虫。"

祠堂外，月光洒在雪地上，泛着柔和的银光。守夜人敲着梆子，梆子声和着猎犬的吠叫，在寂静的村落中回荡。猎户们围着火堆谈论着往后的打算，有人提议加固村防，有人说要开垦新的猎场。火堆渐渐化作暗红的炭，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满足的脸庞。

林夏望着沉睡的村落，心中满是安宁。寒风依旧呼啸，却不再让人感到恐惧。经过这场与雪鬃狼的较量，整个宗族更加团结，也更懂得如何与自然相处。她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远处，寒潭的冰面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惊心动魄的狩猎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