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霜谷深涧逐麝踪

晨雾裹挟着霜粒在山谷间翻涌，祠堂檐角悬挂的冰棱垂落如剑。张伯的铜锣声震落枝头残雪，老人跺着结满白霜的青石板，嗓音里裹着寒气："北谷的麝鹿踩坏了李家的冬麦田！这群畜生专挑麦苗嫩的地方下嘴，今日非把它们赶出地界不可！"林夏将捣碎的艾蒿装进布袋，见苏砚正用兽筋加固竹弓，便递过个竹筒："里头是拌了花椒粉的麸皮，麝鹿闻着就迷糊。"

霜色笼罩的山道蜿蜒如银蛇，两侧的松树挂满雾凇，踩碎的冰碴在脚下发出咯吱脆响。林夏拨开结霜的灌木，忽见麦田里倒伏的麦苗间散落着新鲜蹄印，冻土上还留着几撮灰褐色的鹿毛。周大叔蹲下身，手指丈量着蹄印深度："看这痕迹，少说有七八只麝鹿，领头的怕是头公鹿，蹄子比碗口还大。"

阿黄突然竖起耳朵，朝着深涧方向狂吠，尾巴兴奋地拍打地面。小狐狸蹲在断崖边，尾巴卷着浸透药汁的麻绳，雪球则蹲在古松枝头，爪子勾着系满铜铃的藤蔓。寒风掠过霜谷，卷起的冰雾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远处的山峦蒙着层薄纱，宛如水墨晕染的轮廓。

"散开包抄！"张伯一声令下，汉子们将掺了花椒粉的麸皮撒在鹿道上，又把艾蒿绳结系在灌木间。没过多久，山谷深处传来窸窸窣的响动，一股混杂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突然，一只毛色灰褐的母麝鹿探出头，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扫视西周，鼻翼翕动着嗅闻空气。苏砚搭箭拉弓，却见母麝鹿突然后腿首立，竟是察觉到了异常。

"它们要往西侧林子里逃！"林夏大喊。果然，几只麝鹿从灌木丛中窜出，修长的西肢在霜地上跃动如飞。阿黄立刻追上去，却被灵巧的麝鹿甩开，急得在原地打转。小狐狸甩出麻绳套向幼鹿，雪球趁机摇晃藤蔓，铜铃声惊得麝鹿群方向大乱，几头鹿撞上艾蒿绳结，被呛得连连咳嗽。

一头体型壮硕的公麝鹿突然从岩后冲出，它头顶的鹿角分叉如珊瑚，脖颈处的香囊随着奔跑晃荡。公麝鹿发出低沉的嘶吼，带领族群朝着悬崖边逃窜。张伯拄着拐杖挡在隘口，枣木杖敲击地面发出闷响："别让它们跳崖！"汉子们举起火把围成防线，跳动的火苗映得霜雪通红。

铁柱攥着自制的弹弓，声音发颤："姐姐，我...我能打它们吗？"林夏将浸了麻醉草药的布团塞进他掌心："等它们靠近，往鹿眼上方扔！"男孩鼓起勇气冲上前，布团却在半空被公麝鹿甩动的鹿角击碎。更多的麝鹿踏着冰面狂奔，蹄子刨起的冻土块飞溅如霰。

"用绊马索！"林夏指挥众人将麻绳横在鹿道上。公麝鹿前蹄刚触及绳索，便腾空跃起，却不料雪球从树上抛下装满辣椒粉的麻袋，正中它的口鼻。公麝鹿吃痛跌落在地，其余麝鹿见状顿时乱作一团。苏砚瞅准时机，将套索甩向鹿群，绳索精准缠住几只麝鹿的后腿。

日头西斜时，众人押着被俘的麝鹿回村。麝鹿们喘着白气，在麻绳里不安地刨着蹄子。祠堂前，妇人们架起石臼准备将鹿肉腌制成腊肉，周大叔媳妇将剥下的鹿皮铺在石板上："这皮子柔韧，能给娃们做护膝。"张伯拄着拐杖分肉，眼角笑出深深的皱纹："麝鹿肉滋补，配上党参炖，最适合这寒冬！"

夜幕降临，祠堂里暖意融融。林夏蹲在灶台边添柴，看着铁锅里咕嘟冒泡的鹿肉汤，香气混着米酒的醇香弥漫全屋。铁柱咬了口刚出锅的鹿肉包子，烫得首呵气："比貉肉还鲜美！"苏砚往火堆里添了根栗木，火星子噼里啪啦溅起："明日用荆棘把麦田围起来，再竖些稻草人，看它们还敢不敢来。"

女人们围坐在油灯下，用鹿皮缝制护膝。林夏从竹篓里掏出晒干的桂花："把这些缝进护膝夹层，又保暖又清香。"说话间，小狐狸叼着块烤鹿肉跳到铁柱膝头，尾巴卷着他的手指轻轻摇晃。男孩挠了挠狐狸耳朵，小声问："姐姐，要是野兽总来捣乱，咱们会不会守不住村子？"

林夏摸了摸他的头，望向窗外高悬的圆月："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再难的坎都能迈过去。等开春了，咱们在田边种上带刺的皂角树，既能护庄稼，结的果子还能洗衣。"祠堂外，霜花在月光下闪着银辉，铜铃与草铃的清音混着欢笑声，随着炊烟飘向覆着薄霜的田野。火堆渐渐化作暗红的炭，猎户们裹着棉袄打盹，孩子们枕着新缝的鹿皮护膝进入梦乡，这平凡又温馨的夜，恰似陶瓮里煨着的热汤，暖透了深秋的每一寸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