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两个嫡长子

后半夜，玉和殿的灯依然亮着，两大一小都睡了，殿内殿外一片寂静。

玉和殿里“哇”地一声，传来婴儿的啼哭，惊去腊梅枝上几只寒蝉，门外几个打盹的禁军也被扰了美梦。

宋奘睡得正香被吵醒，捂着耳朵皱着眉，一脸痛苦，看都不看对白鹭，语气不耐烦道：“好吵，要不送回去吧——”

带娃这事还得娘来。

白鹭赶紧把宋伝抱起来，摇一摇，拍拍小腚，笑道：“应该是饿了。”

“那你赶紧让她嗦两口！”

白鹭瞪她一眼，这人连没生过孩子没奶都不知道，懒得解释，继续哄。

宋伝还是一首哭，白鹭起身坐到床边把着尿尿，还不忘吹口哨……

“要不……”宋奘再次开口。

“你别‘要不要不’了，她又不是物件，喜欢就要，不喜欢就不要，她是你妹妹。”白鹭瞪着她，训小孩似的，训完又后悔，感觉太不给太女面子了。

“行，那你哄吧，我睡了。”宋奘背对着她俩，被子蒙着头睡……

白鹭哄了半宿，天亮才躺下。

……

游云戏金阳，丹霞染纤凝。

正午时分，日光明亮，首首撒在玉和殿金色琉璃瓦上，瓦上覆着冰，时而银光泽泽，时而金光闪闪，有些晃眼。

屋里三只懒虫还在赖床。

白鹭最先睡醒，打哈欠，伸懒腰，浑身酸痛，抱孩子抱的，扭头看一眼还在熟睡的宋奘，望着房梁发呆……

总感觉少个人，又想不起少个谁。

对了！宋伝呢？

白鹭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掀被子瞅一眼，没有，又往地上瞅瞅，也没有，下床翻箱倒柜的，床底也看了，没有！

急得眼眶一湿，张嘴就要喊宋奘。

结果，就是看了宋奘一眼，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放下来。

这姐们居然拿她妹当枕头！

大的在酣睡，因为枕头过于软乎，还自带保温，看睡姿就知道做的美梦。

小的皱着眉也在睡，脸朝下，脸蛋冻得红扑扑的，腿被她姐压着不能动，两个小拳头握得很紧，应该在梦里报仇呢。

白鹭被气笑，抚抚胸口擦擦泪，赶紧把小家伙救出来，摸摸鼻息……

还好，活的！

白鹭一巴掌拍在宋奘肩上，“我看还是把你妹送回去吧，等她大点，能自己盖被子了再说。”宋奘揉着眼看她，看一眼又闭上眼，“夜里我就让送回去，你说都不让说，喜欢不一定非要占有，常去看她就是了，她又不会飞走。”

反被教育一顿的白鹭，愣了愣。

静默好一会儿，昨晚非要要抱回来的是宋奘，要送走的也是宋奘。

这什么人呀！

瞪着宋奘厉色道：“是你！枕着你妹睡一夜！我怕她在这活不长！现在可是寒冬腊月！”句句都是训斥口吻。

……

宋伝被迫东宫一夜游，给她姐当一夜枕头，回兰鹤殿摇拨浪鼓去了。

听说小家伙一整天都在流鼻涕。

当日，宋奘派人去七禾书院，给宗政曦看裴南山的批捕文书，这是宗政曦写信求她办的事，算是加入六卫的条件。

当晚，宗政曦被请进宫，跟万熙一起住进云澜宫，成为太女六卫之一。

……

次日一早，御书房。

宋翰宗自从当上皇帝，几乎没歇过一天，百废待兴，国事繁多，每日天不亮就去上朝，不上朝时就来御书房。

侍应在身边的李公公，年己六旬，这三年给他熬得，黑眼圈就没消过。

就没见过这么夙夜匪懈的皇帝。

宋翰宗喊来鬼刀统领庄绾，递去几封密信，信封空白，只标注符号，“这封派人送到豫州刺史手里，这封给徐州大都护魏过，这封给荆州的归德将军……”

正说着，瞧见内殿外站着一人，一身白色劲装，戴狐脸面具，抱一只白狐。

宋翰宗又对庄绾交代几句，庄绾躬身告退，这才冲这个女儿招招手，“没事别往宫里来。”这话语气听不出情绪。

说完低头看今日的奏折。

宋毓笑着上前，坐在父皇身旁，“我不来您又不往我那去，没钱了。”说着伸出一只白如玉的手，要得理所当然。

宋翰宗忙着研墨，腾不出手。

宋毓收回手，问道：“京都府不是要改督察府，要不我去任府尹？”

“你觉得合适吗？”

宋毓叹口气，收回手：“找你是汇报进展，你让杀的人都杀完了，兵部查出来五人，户部两人，大理寺一人，一师一营三人，话说……为何要杀他们？”

“不该问的别问。”宋翰宗脸上始终如一的平静，自己研墨，提笔拟诏。

“还杀谁？”

宋翰宗微微摇头，扭头看一眼那只白狐的尾巴，思索着什么，道：“你妹妹在七禾书院门外遇刺，你知道吧？”

宋毓在果盘里捏一颗葡萄吃，又捏一颗低头喂给白狐，点头：“知道。”

“你忙完，抽空查一下，把胤天潜进来的刺客，细作，暗桩，清理清理。”宋翰宗说完，从盒子里取出一块玉佩。

刻着‘长公主’字样。

宋毓目光一顿，看看父皇，看看那块玉佩，迟疑着接到手里，打量……在暗处藏二十六年，终于要公之……

不对，这算由暗转明不？

宋翰宗似叹非叹，放下笔转身看着这个女儿，眼底含着一丝歉疚，帮女儿捋捋散落两鬓的发丝：“让你受委屈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白狐背上，轻轻拍拍女儿的手背。

宋毓默不作声，行吧，她还是要藏在暗处，继续当父亲的刀，缓缓起身时收起银票：“走了，您注意身体。”

“还真有个事需要你去办。”宋翰宗走到床边，掀开枕头，从暗格里取出一卷画像递给宋毓，叹息道：“忙完手头的事找一下这个人，应该还在昆仑山。”

宋毓打开画像，心头一跳……

画像上是一名男子，剑眉桃花，眼窝微深，微微下三白，玉般面庞，眉间展着天高海阔，双眸蒙苏万物。

正是云图榜第一的皇甫谕！

宋毓微微蹙眉：“这不是……”说到一半止住口，应该不是皇甫谕。

据她所知，宋翰宗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据说夭折，其实是被藏起来的那个嫡长子，此刻正在南辰刺杀宋玖承。

那人化名皇甫谕，真名叫宋言，怎么又冒出一个宋言，长得一模一样！

两个嫡长子？

宋翰宗坐回去：“别问那么多，关于他的线索都在背面写着，试着找找。”

……

此刻，御书房门外。

宋奘一身月魄蟒袍，高马尾，被两名御前卫拦住去路，立国以来，她第一次进御书房被拦，嗤笑：“你俩疯啦？”

两名御前卫陪着笑，“殿下，皇上这会儿不方便，要不稍等。”

宋奘撇撇嘴，往里面瞅瞅，内门关得严实，冲殿内喊道：“爹——”

殿内无人回应，片刻后，李公公笑着跑出来，施一礼，引她进殿。

宋奘挠挠眉，并未多想，只以为老爸刚才在更衣或议事，笑着进殿。

“爹爹！”宋奘怪声怪调，瞧见老爸正在书案前写诏书，眉眼弯弯，冲老爸送去可爱微笑，宋翰宗也笑，笑容里是对这个女儿一如既往的和蔼，宠溺。

宋毓站在屏风后，捏着狐狸的嘴。

静静看着宋奘，眼神有爱有恨，唇角有笑有阴，心里既喜爱又嫉妒……

宋奘走到老爸身边坐着，大大咧咧搂着老爸宽敞的肩膀，瞅一眼一国皇帝那鳖爬的字：“御书房最近不干净？”说完没等老爸变脸，搓搓手指，“手头紧。”

宋翰宗无奈一笑，递去几张银票，大的要完小的要，这不努力能行么？

给完低头继续写诏书，温蔼道：“正准备派人去找你，有大事让你去办。”

“啥事？”宋奘嘿嘿一笑，打量这位五十岁的父亲，浓眉大眼，眼角和额头没皱纹，依然称得上郎艳独绝。

越来越爱这位父亲。

就算放在前世那个世界，这种爹也是爹界楷模，富而不淫，顾家爱子，三观超越时代的正，修身，修家，修天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