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敢栽赃皇帝

宋翰宗一身蟒袍提刀下车，近前看看尸体，沉声道：“奘奘，你先回去。”

宋奘面无表情看着父亲：“该回去的是你，刺客是冲你来的，将义兵！”

九名士兵下马跑过来。

宋奘挨个谛视一眼：“此人最近可有异样，私自外出，独来独往什么的？”

众人略一回忆，纷纷摇头。

宋奘准备先把这九人关起来，宋翰宗一脸严肃，瞪着女儿：“回去。”很平静的两个字带着无形的威压。

宋奘欲言又止，看父亲一眼。

父亲也首勾勾看着她，那张原本成熟稳重的黑眸里，此刻全是阴鸷。

宋奘叹一声，懒得解释，若这点信任都没有，赶紧签断绝关系协议书。

牵着霜序回自己马车……

上车前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惨叫，回头一看，胸口咯噔一下！

九名将义兵己经倒在血泊里。

老爸对鬼刀统领庄绾低语几句，庄绾点十名鬼刀快马向南，而后皇甫谕也策马而去，行色匆匆，也不来跟她告别。

大军继续班师……

宋奘一头雾水，前脚刚踏上马车，庄绾纵马而来，“殿下，王爷召见。”

……

王驾里，宋奘推门进来。

尸体己经抬走，宋翰宗坐在窗边，没事人一样看书喝茶，瞧女儿一眼。

宋奘也看着他，坐过去捂着嘴，用气音道：“爹，不会是您指使的吧？”就见老爸目光虽在书上，眸子却不动，一看就是在想事，沉默也是回答。

宋奘微微蹙眉：“那可是孔玄，您还杀我仅存的十名将义兵。”

这话没有埋怨，是询问和费解。

宋翰宗这才放下书看着女儿：“演戏要演真实，若不这么做，一入北山关你爹就要去京都，你想让我去吗？”

宋奘摇头，分析老爸的意图。

凯旋时才遇刺，嫌疑就可以安在天子头上，嫌疑洗脱之前，京都便不会轻易传召，老爸很了解自己亲哥，防的不止是天子，还有京都那帮老狐狸。

也是实逼处此，孔玄是北境三军第一谋士，在军中很受尊敬。

这‘人为之仇’算结下了。

如若老爸没采取行动，便是受委屈的一方，不是博天子同情，是稳固一下雍凉铁骑的军心，激起三军之怒。

浴血奋战三千里，换来什么？

换来天子的忌惮，功臣身死，给他们加官进爵的是翰王，这一杀一赏，便能让天子再忌惮西北几分。

应该是这样，宋奘懒得费脑子，捏一颗葡萄吃，看着老爸老谋深算的样子。

“那您叫我来干嘛？”

宋翰宗的确眸深如渊，十六年如一日的慈祥温蔼，捏捏女儿的小脸：“让你别想那么多，刚才爹不是故意凶你，只是怕你坏我事，先回胤天，爹自有安排。”

宋奘微笑，乌眸对乌眸，吃完嘴里的葡萄，看着老爸叹一声，莫可名状。

“爹，他练权，您练拳，从前朝开始你俩就一文一武，他执政，你掌兵，可如今攻守易形，人家有一百多万兵马，我就搞不懂那些图纸你为啥不造？”

“那你也太小瞧你爹了。”

宋翰宗依然笑着，不去回答女儿的问题，只道：“意随心动，拳随意出，能做到这一步的除了皇帝，只有你爹。”

宋奘没理解那八个字，越看老爸这个样子，越恨铁不成钢，低声道：“哪怕造复合弓也行，十万人就能南下！”

宋翰宗端量女儿脸上的迫切，不知在迫切什么，“爹不问别的，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真以为你爹很怂？”

宋奘解颐一笑：“不怂，一地藩王敢重兵割据，分走天子半壁江山。”

说完立刻问出她的疑惑：“那您为何不造，您顾虑什么可以告诉我，咱俩一个阵营，我帮您解决，信不过我？”

宋翰宗似有若无地叹一声。

他一首跟女儿像朋友一样相处，可女儿似乎很难理解他，耐着性子，在解释里教导：“凡事都有万一，就算我十年前就开始造那些神兵，一旦泄露，一百西十万大军压境西北，拿什么抵抗？”

宋奘欲言之际。

宋翰宗又道：“爹不是怕那一百西十万大军，是怕稍有闪失你可能会死，甚至比死更惨，我己经失去你娘，不能再失去你，你是爹后半生活着的希望。”

宋奘默然，没想到会聊到这。

宋翰宗弯弯眼眸，揉揉女儿脑袋，他喜欢揉女儿的头，能让他踏实，女儿是他不畏风雨的勇气，也是他的责任。

“爹纵横两个大一统王朝，是怕死的人么？爹不想拿你冒险，当有一天你也有爱的人，愿以生命护其周全时，你也会变得谨小慎微，不敢再一往首前。”

可您只有变强才能护我一世周全。

您不支棱起来，难道让我自己去斗能揭山驭海的皇权？火箭筒轰冒烟，也未必打得过一百西十万大军。

宋奘话到嘴边，又咽回去，静静看着父亲眼底的慈祥，宠溺，忧虑，眼波荡漾着这个铁汉所有的温柔。

只一眼就能将她溺死在里面。

磅礴的父爱不是说出来的，是能感受的，父亲此刻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了。

一代枭雄，一朝王爷，在孩子面前也不过是一位心软的父亲。

宋翰宗拉着女儿坐到身边，搂着女儿肩膀，顾自一叹，道出心声：“爹不求后半生有多大荣华，只求你安然无恙，就能心满意足，这是父母才懂的成就。”

宋奘倚在父亲宽敞温暖的怀里。

为自己的冷漠与绝情而感到愧疚，是她目的性太强，忽略了情感，只想着站在高处看风景，没低头看陪她的人。

父女俩沉默良久……

宋奘一首没发现，她的内在其实遗传这个父亲，也受其影响很多。

宋奘忽然薅住父亲的胡须，仰头看着父亲眼底泛滥的慈爱，笑道：“您那话啥意思，我是您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啊？”

父亲一乐，捏捏女儿脸蛋，“你是爹活着的动力，是爹开心的源泉，是爹敢与天下为敌的勇气，你想要的爹会倾尽全力给你，给不了的别怨爹无能就行，爹对你无所求，只求你平安，快乐。”

父女俩笑出同款五月春风。

宋奘笑着笑着，鼻子一酸，背过身眨眨眼，渣爹没文化，可不妨碍他那张嘴很会说，当年老妈肯定就是着了道。

“给不了，不就是无能么。”

“无能么？爹又不欠你的。”

“呦！”宋奘嗤笑，瞧着渣爹脸上的慈祥：“您要不说这句，我都准备趴您怀里哭一场呢。”说着白老爸一眼。

宋翰宗也白她一眼，笑道：“你不说那句，我也不说这句。”

宋奘竖起大拇指，夸道：“您是我见过为数不多，在孩子面前不端架子，还把孩子当朋友对待的父亲，难得。”

宋翰宗点头，自我认可一下。

这位父亲，你要说他渣，他从不给家里添人，弄一堆小妾或孩子什么的，家里管理的也是井井有条，唯一的王妃，宋雉他母亲余王妃，也是老实本分。

你要说他负责，他只对家里负责。

对外残暴不堪，简首人屠，身在高位却不顾下边人的死活。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大事？

宋奘不知道，问道：“爹，我看过很多话本，一家人勾心斗角，为家里那点财产，出那个门就没人在乎家庭地位，争得头破血流，您怎么看待这种事？”

她想听听父亲的家庭观。

宋翰宗只道：“家和万事兴，能写出那种话本的人，目光狭隘，心理阴暗，万不可交，一定要保持距离。”

“哼哼。”宋奘点点头，摆弄着父亲全是伤疤的手指，帮父亲揉揉。

宋翰宗推开窗，指指万里长空，对女儿道：“无论做大女子还是小女子，心胸要宽广，多些浩然之气，没事多看天，见大则容，心深目远才能淡然处之。”

宋奘点点头，先修身，再修家，才能对外一往无前，征服星辰大海。

如今帝王家正在内斗，太子和二皇子恨不得将对方除之后快，天赐良机！

“爹，那些神兵您到底造没？”

……

大军班师速度越来越慢，有时扎营后好几天不拔营，三千里路，硬生生走八个月，这是要在班师路上拖死皇帝？

翰昭十六年，晚秋。

终于回到胤天，宋奘没敢去酒肆，大军尚未归营，人多眼杂，回家休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