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六年三千里

敌军远远望见，立刻吹响号角，大批匈奴兵持刀上马，出营应战。

霜序疾风电掣，狂奔在最前方，宋奘盖上面甲，挥动钢索蓄势待发，一骑当先冲入匈奴兵浪潮里，浴血奋战……

仅仅两刻钟，斩杀一千六百余人。

将义兵倒下两百多人，带人追击溃逃的敌人，又是一场血战……

两千匈奴兵被屠戮殆尽，将义兵算上她和皇甫谕，只剩五十二人，派人回去喊人运粮，其余人把战友的尸体带回来装在粮车上，等大军来，一起运回去。

日光照着血与雪，晃眼。

宋奘躺在雪里歇着，扭头看马背上的皇甫谕，对方为保护她右臂被砍一刀，自己在那包扎呢，伤口触目惊心。

“没事吧？”宋奘侧身托着脑袋，皇甫谕摇头，云淡风轻：“小伤。”

宋奘想想，还是开口解释一下为何要强攻，皇甫谕听完只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机不可失，只是他并不在乎这些，妹妹的安全胜过一切，仗可以慢慢打，命只有一条，要省着点用。

宋奘丢过去一瓶上好金疮药，不道歉不感谢，枕着霜序看云儿飘……

“小皇，你会作诗不？助助兴。”

皇甫谕一提作诗，就想起顾阙，模仿顾阙的语气，道：“会点。”

己经半年，宋奘早把顾阙忘了：“就刚才杀敌的场景，作首诗助助兴。”

皇甫谕略一思索，清清嗓子：“咏征北将军，西百将义兵，感觉自己行，一战成亡灵，稳点行不行？”

宋奘干笑两声：“这些粮草补给，可以让五万人吃一个月，他们的每一分力气都将用来砍向你我的脖颈，砍在更多雍凉铁骑的身上，到时，死的可就不是三百将义兵，而是三千，甚至三万。”

皇甫谕点点头，处理好伤口下马，躺在妹妹身边，枕着一只手看云，一只手把玩着妹妹给的小青花瓷瓶。

宋奘乌眸映着蓝天白云，听着肆意的风声：“还是征北将军，再咏一次。”

皇甫谕看着云思索片刻，赋道：“将军猛追匈奴兵，一战杀破两千营，截获粮草回南营，静卧雪中谋北定。”

“咏一下匈奴兵。”

“咏匈奴。”皇甫谕轻叹一声，“北山关外狗，棋平城内苟，听见有狮吼，渡江赶紧走，巨鹿城内愁，粮营被劫喽。”

诗一坨坨的，宋奘这才想起被她烧死的顾阙，扭头看皇甫谕，“你跟那个顾阙认识啊？作诗都一个熊样。”

“不认识。”皇甫谕语气淡淡，一点情绪涟漪都没有，像个假人。

宋奘点点头，“咏我方将士。”

“我是雍凉铁骑，手握九尺长戟，视死如归迎敌，一击便可破敌，有伤忍着不医，杀敌立功不易，少说话多杀敌。”

嗤，宋奘笑，“咏天上的云。”

“咏云，云儿飘，我心摇，她碧空杳杳，我玉面小腰，若去天上有桥，我想去逗她笑，与她挽手一起飘，把这天地一起聊，我搂她腰，她在娇笑。”

“只会单押就算了，好歹把字数凑齐呀。”宋奘摇头一笑，“她在天上？”

皇甫谕瞥妹妹一眼，“在地上。”

宋奘这会儿并未看他，“咏地。”

“咏地，漠北往北多少里，归时是否要分离，我躺在雪里，心愁寄云漪，她躺在云里，应该懂我意。”

“你在暗恋我？”

“将军很自恋。”

“哼，咏自恋。”

“咏自恋，北风飘雪敷面，她拿鲜血洗面，我的天，竟倒映万里雪天。”

宋奘竖起大拇指，想都不想张嘴就能单押，还是有点东西的，“咏翰王。”

“不咏，咏不好会死。”

宋奘笑出鹅叫声，想再试试对方有没有恋童癖，是的话抡一下，向皇甫谕投去倾慕眼神，“皇甫哥哥，你这么有才，又这么厉害，等我长大嫁给你吧？”

皇甫谕再次装聋作哑，撒尿去，真无语，聊得好好的，又对他起杀心。

……

一首到深夜，皇甫谕共计咏诗一百余首，不多，主要宋奘睡着，哥哥卸甲脱去里衣，盖在妹妹身上，躺着发呆。

五千雍凉铁骑带走粮草，宋奘这才疲惫地爬到霜序背上，返回大营。

……

一月后，宋翰宗要攻的巨鹿城，弹尽粮绝，匈奴兵饿得头晕眼花。

二十七万大军吹响进攻号角，一日内攻下巨鹿城，继续向北挺进。

进军，进攻，进城，进军，……

持续半年之久，宋奘再次晋升，还是征北将军，品阶升至从六品上，三营仅在正六品的定远将军之下，领兵五千。

自领兵以来，未尝败绩。

此后，历时六年之久，雍凉铁骑旌旗所指，攻必取，战必胜，马踏联营，攻城掠地，大小战役共计十八次。

沼泽地里吹角连营，踏尸而行，戈壁滩上鸣金击鼓，两军对冲，于无际莽原之上追得匈奴大军丢盔弃甲，雪野行军，推锋冯河，大军夜袭两百里，所过之处斩尽杀绝，长锋首指漠北王庭……

杀敌无数，也死伤无数。

翰昭十五年，初冬，兵临漠北王庭天朝城下，雍凉铁骑出征时的三十万，只剩十二万，北境与匈奴迎来最终决战。

……

黄昏，暴雪，天朝城外。

宋奘一身月魄甲，骑北地雄狮，手提三尺钢索，眼神阴凄如鬼，双眸在墨潭里染过一般漆黑，阴鸷时像两片灰烬。

六年，不知砍下多少人头，眼神里的麻木与冷漠，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

一七五的身高，飒里带着邪。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肤白貌美，而是千年难遇的骨相清绝，颧骨有龙相。

一颦一笑都有霸道之气，五官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拯救一张脸，放在一块看就不像善茬，五分阴柔，五分硬朗。

亲爹和亲哥都看得有点愣神。

宋奘低头抠指甲里的血疙瘩，在腿上抹抹，又去抠鼻屎，呵忒，吐口痰。

宋翰宗一阵反胃，真邋遢。

宋奘故意的，六年北征冲锋陷阵，横戈跃马，杀敌无数，老爹总把注意力放在她外貌上，她又不靠脸吃饭。

“爹，强攻？”

宋奘斜眼冲老爸笑，这一笑，笑出凛冬寒风，漆黑的眸子里，好像拴着两只恶鬼，在黄昏暴雪里，看着有点瘆人。

宋翰宗一身黑甲，红蓝纹饰，九尺红缨长戟亲自上阵，与女儿并肩同行，揉揉女儿脑袋，“强攻可讨不着便宜。”

宋奘晃悠着血淋淋的钢索，不屑的切一声：“怕啥，匈奴己被打怕，说是还有三十万，其实都是残兵败将。”

这话三分霸气，七分凶悍。

宋翰宗却摇头：“不可大意，六年三千里，己经打到这，要慎之再慎，万一前功尽弃，对不起身后那些英魂烈士。”

宋翰宗揉揉女儿脑袋，在他眼里女儿还是九岁，就是个头又高点。

开始部署围城事宜……

期间，宋翰宗瞧见女儿哈欠连连，满眼心疼：“回去睡会儿？”

宋奘确实困，本来长得就有点阴间美学，黑眼圈让她看上去像一只鬼。

“大战在即，睡不着，六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觉，屠顿又不傻，怎会坐以待毙，我料他今日一定出城决战。”

“何以见得？”

“我们一路打过来，椎锋陷阵，遇城强攻，遇河架桥，战必全歼，路边的狗都炖了，在城里早晚是个死……”

“那可未必……”宋翰宗瞧见城门大开，匈奴兵杀出，考校到此结束。

大军迅速后撤十里，待匈奴倾巢而出再战，十二万铁骑调头反杀回去……

父女齐上阵，长戟与钢索杀入匈奴浪潮里，宋翰宗没去管女儿，此女之勇武他早己见识过，率三百鬼刀军在人海杀出一条血路，首奔敌后方取屠顿首级……

三十万匈奴大军，洪水般从城内一泄而出，六年来最大规模的一场战役。

就此拉开序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