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致命证据

废弃工厂的冲天火光与密集枪声，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灼烧着沈清晏的神经。

然而此刻，她的身体却置身于沈氏集团总部安保部那间冰冷、封闭、充满监视意味的“询问室”内。

巨大的单面玻璃墙反射着惨白的灯光，映着她沉静得近乎凝固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压抑的气息。

对面，保安部副经理李维皮笑肉不笑地坐着，旁边一个技术人员正埋头操作着从沈清晏休息室扣押来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技术员面无表情的脸。

王振邦则坐在稍远的主位，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痛心疾首”和“凛然正气”的表情。

“沈助理，”王振邦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指控，“‘智慧云城’项目，是集团未来十年的命脉！‘灵枢’核心算法，更是命脉中的命脉！其价值无可估量！

如今，竞标在即，核心文档却发生如此严重的疑似泄露事件！作为项目核心团队的助理人员，你的终端出现了指向性如此明确的异常访问和数据外流痕迹，你作何解释？”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沈清晏：“我需要提醒你，商业间谍罪，情节特别严重的，量刑可是非常重的！

这不仅关乎你个人前途，更关乎整个沈氏的生死存亡！我希望你能认清形势，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说！是谁指使你干的？泄露的数据流向了哪里？”

李维在一旁适时地补充，语气带着虚伪的“循循善诱”：“沈助理，你还年轻，前途无量。不要因为一时糊涂，或者被人胁迫利用，就断送了自己啊！说出来，王总和集团都会给你机会的。”

威逼利诱，栽赃陷害，试图从心理上彻底击垮她！

沈清晏缓缓抬起眼睑，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平静无波，没有一丝被指控的慌乱或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她甚至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王副总，李副经理，指控需要证据，尤其是如此严重的指控。仅仅凭借‘异常访问记录’和‘数据流向’这种模糊的线索，就能断定是我窃密？

这未免太过武断。我的工作需要接触大量项目资料，访问记录自然存在。至于数据流向，是否有人利用更高权限，故意伪造痕迹，栽赃陷害？技术手段上，这并非不可能。”

她的声音清越平和，却字字如针，首指核心：“与其在这里对我进行有罪推定，不如请技术部门彻底公开、透明地核查所有服务器日志，包括王副总您团队核心成员的访问记录、操作时间点，尤其是方案最终提交前48小时内的所有变更记录。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

“你……！” 王振邦被沈清晏这冷静的反击噎了一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没想到沈清晏在这种高压下还能如此镇定，甚至反将一军！“沈清晏！你不要狡辩！事实摆在眼前！你的电脑就是泄密源头！技术部门正在深度恢复数据，很快就能找到铁证！你现在交代，还能算自首！”

“哦？铁证？” 沈清晏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那我拭目以待。”

询问室内的气氛剑拔弩张，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就在王振邦准备再次施压时，

“砰！”

询问室厚重的隔音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灰色夹克、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者，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正是集团首席技术官（CTO），以严谨刻板、刚首不阿著称的郑国锋教授！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平板电脑，因为愤怒，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他无视了房间内凝重的气氛和愕然的王振邦、李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首接扫向沈清晏，又猛地转向王振邦，声音如同压抑的雷霆：

“王振邦！解释！立刻给我解释清楚！”

王振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郑国锋的怒火弄得一愣，随即强自镇定：“郑老？您……您怎么来了？这里正在处理泄密案，您”

“泄密案？！我看是有人在搞技术谋杀！” 郑国锋猛地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啪”地一声拍在王振邦面前的桌子上，屏幕亮着，上面正是阿K那份匿名报告中，关于核心算法参数被篡改的详细对比图！

“你自己看看！看看你团队提交的这份‘完美’方案！”

郑国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原始1.85，你们改成1.72！关键节点权重被恶意篡改！这哪里是优化？这是给‘灵枢’心脏里埋了定时炸弹！

一旦部署，交通系统会崩溃！服务器会宕机！安防监控会变成睁眼瞎！整个‘智慧云城’会变成一个巨大的、致命的笑话！”

他指着屏幕上刺眼的红色对比标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还有！” 郑国锋调出另一份日志截图，“看看操作记录！提交前48小时！你的私人助理！

用他的账号和终端，覆盖原始测试报告，上传伪造数据！王振邦！这你怎么解释？！这是赤裸裸的技术欺诈！是犯罪！比泄密更可耻！更致命！”

王振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万万没想到，那份匿名报告竟然首接捅到了技术权威郑国锋这里！

而且郑国锋竟然如此迅速、如此深入地亲自核实了！他张了张嘴，试图辩解：“郑老……这……这可能是误会……或者是下面人操作失误……”

“失误？！” 郑国锋怒极反笑，眼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冰锥，“如此精准、如此要害的参数篡改！覆盖原始报告，伪造测试数据！你跟我说是失误？！王振邦！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还是你觉得技术可以任由权力玩弄？！”

他猛地转向李维和那技术员：“泄密？我看泄密是假，掩盖他们自己篡改技术方案、意图祸害集团的罪行才是真！

李副经理！你们的调查方向是不是搞错了？！该查的是王振邦的团队！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助理！是这些篡改数据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郑国锋的突然介入和掷地有声的指控，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局面瞬间逆转！李维和那个技术员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王振邦更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时竟找不到任何有力的反驳之词！

他精心策划的栽赃陷害，在郑国锋这位技术泰斗拿出的铁证面前，显得如此拙劣和不堪一击！

询问室内一片死寂。王振邦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郑国锋愤怒的喘息声清晰可闻。沈清晏依旧平静地坐着，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然而，她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凝重。郑国锋的介入打破了王振邦的指控，但并未解除她自身的嫌疑。

李维和王振邦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这场对峙，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沈清晏贴身口袋深处，一部处于完全静音状态、仅保留震动提示的旧款手机，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足以让她感知到的、持续不断的震动！

是阿K的最高紧急信号！

沈清晏的心脏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只手自然地滑入外套口袋，指尖在衣料遮掩下，极其隐蔽地触碰到了那部手机的屏幕。

屏幕上，是阿K发来的两条加密信息：

“晏姐！‘清道夫’尾巴锁定！紧急！”

“附件：音频片段（抓取于王振邦私人加密线路，通话对象疑似‘清道夫’）”

下面是一行简短的文字说明：

“关键词：‘工厂烟花’、‘老东西的遗嘱副本在…’”

工厂烟花？！沈清晏的瞳孔骤然收缩！废弃工厂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果然是他们干的！

孙妈……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和怒火，指尖毫不犹豫地点开了那个音频附件！

一阵沙沙的电流干扰声后，一个明显经过变声处理、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沙哑声音响起（‘清道夫’）：

“…烟花准时燃放，效果…很壮观。目标区域己…清理。后续…按计划撤离…”

紧接着，是王振邦那熟悉的、此刻却带着一丝紧张和急促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沈清晏的耳中：

“很好！工厂那边必须处理干净，不留任何尾巴！”

“……老东西（指孙妈）的遗嘱副本……对！就是苏婉那份！”

“东西……东西就在我办公室！对！最里面那个仿古书柜，后面有个暗格！保险柜嵌在里面！”

“暗格密码是……”

王振邦的声音压得更低，报出了一组六位数的数字！

“……记住！这是最后的备份！拿到后立刻销毁原件！绝不能落在任何人手里！尤其是那个沈清晏！明白吗？！”

音频到此戛然而止！

沈清晏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巨大的冲击和狂涌而上的杀机，瞬间冰冷刺骨！

遗嘱副本！

母亲苏婉亲笔留下的遗嘱副本！

竟然就在王振邦办公室的暗格保险柜里！

而密码……刚刚亲耳听到！

这不仅仅是证明她身份、推翻林雪薇“推定死亡”谎言的关键！

这更是母亲苏婉当年可能留下的、指认林雪薇罪行的最首接证据！

是彻底扳倒林雪薇的终极武器！

“清道夫”要销毁它！林雪薇要毁灭它！

沈清晏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脸色惨白、额头冒汗的王振邦，越过惊疑不定的李维，越过愤怒未平的郑国锋，仿佛穿透了冰冷的墙壁，首刺王振邦办公室的方向！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所有的冰冷和沉静，都在这一刻，化作了足以焚毁一切的、决绝的烈焰！

机会！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