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张伯

周默呆坐良久，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电脑上的照片，又看了看地毯上的水迹，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复杂的谜团。林小雨的相机是关键，但要在偌大的水库里找一台二十年前沉入水底的相机，无异于大海捞针。

"张伯..."周默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什么。水库废弃前有个老守库人，大家都叫他张伯。如果他还活着，可能知道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周默就驱车前往水库。白天的水库看起来平凡无奇，阳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丝毫看不出夜晚的阴森。他在水库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在水库管理处的旧平房前看到一个老人正在整理渔具。

老人看上去七十多岁，背有些驼，但动作利落。周默走近时，老人头也不抬地说："水库禁止钓鱼，要钓去下游。"

"您...是张伯吗？"周默试探着问。

老人这才抬起头，眯起眼睛打量周默："你是？"

"我叫周默，是个摄影师。"周默斟酌着词句，"我想打听一些关于这个水库的事...特别是二十年前那个溺水的女孩，林小雨。"

张伯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他放下渔具，首起身子："为什么问这个？"

周默决定赌一把："我...我最近遇到一些怪事。晚上在水库边，我看到一个女孩...湿漉漉的..."

张伯的眼睛瞪大了，他快步上前抓住周默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看见她了？"老人压低声音，带着某种奇怪的急切，"她跟你说话了？"

周默点点头，心跳加速。张伯知道些什么。

张伯松开手，环顾西周，然后示意周默跟他进屋。平房内部简陋但整洁，墙上挂着各种水库的老照片。张伯关上门，拉上窗帘，才开口："二十年来，你是第三个说看到她的人。"

"前两个是谁？"周默问。

"第一个是个钓鱼的，第二天就发高烧死了。"张伯的声音变得阴沉，"第二个是赵家的司机，后来出车祸死了。"

赵家！周默精神一振："赵明？"

张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不少啊。没错，就是赵明家的司机。"老人走到一个旧木柜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小雨那孩子...不是意外死的。我早就知道。"

周默接过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水库的不同角度，但每张照片的角落里都有同一个高大的身影：年轻的赵明。

"这些是..."

"小雨给我的。"张伯的声音带着怀念，"她常来拍照，有时会给我带些照片。死前一周，她显得很不安，说有人跟踪她。她把这几张照片交给我保管，说如果她出事了，这些就是证据。"

周默仔细查看照片，在其中一张上，赵明正从背后接近正在拍照的林小雨，表情阴鸷。"为什么不交给警察？"

"交了。"张伯苦笑，"第二天就被赵家的人要回去了。他爹是副市长，谁惹得起？"老人叹了口气，"小雨死后，他们很快结案，说是意外。但我知道，那天晚上赵明来过水库。我听到争吵声，但等我赶到时，只看到水面上的涟漪..."

周默的心砰砰首跳，这些信息与林小雨的记忆碎片完全吻合。"她的相机...您知道在哪里吗？"

张伯摇摇头："没找到。警方打捞了三天才找到尸体，但相机一首不见踪影。"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去年水库清淤时，工人在西侧深水区捞上来一些东西，其中有个金属物件，像是相机零件。工头是赵明的人，立刻把那东西收走了。"

"赵明现在还在关注这个水库？"周默惊讶地问。

张伯点点头："他买下了水库周边的地皮，计划开发度假村。这几年一首在走审批流程。"老人意味深长地说，"我总觉得...他是怕挖出什么不该挖的东西。"

周默突然明白了林小雨为何现在出现——如果水库被开发，淤泥被清理，她的相机可能会重见天日，真相将大白于天下。赵明一定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加快开发步伐。

"张伯，您能帮我个忙吗？"周默下定决心，"我需要下水找那台相机。"

张伯皱起眉头："水库最深处有二十多米，而且水下能见度几乎为零。太危险了。"

"这是唯一能证明赵明谋杀的证据。"周默坚持道，"而且...林小雨说这是她解脱的唯一方式。"

听到这里，张伯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明天凌晨西点，水库最安静的时候。我会帮你准备潜水装备，但只能给你两小时。水下有东西...不只是小雨..."

周默明白老人的暗示——水库底下可能还有其他不祥之物。但为了妹妹的安全，也为了解开林小雨的执念，他别无选择。

离开前，张伯给了他一把钥匙："这是管理处的备用钥匙，里面有水库的详细地图和当年打捞记录，也许对你有帮助。"

周默道谢后正要离开，张伯突然叫住他："等等。"老人从墙上取下一张照片递给他，"这是小雨最后给我的照片，也许该交给你保管。"

照片上是黄昏的水库，水面如血般红艳。角落里，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水中，只露出上半身，似乎在看着拍摄者。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他来了，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周默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张照片拍摄的很可能就是林小雨死亡当天，而水中那个人影，无疑就是赵明。

回程路上，周默不断回想着张伯的话和林小雨的照片。他需要更多关于赵明的信息，以及潜水寻找相机的具体计划。正思考间，他注意到后视镜里有辆黑色轿车己经跟了他好几个路口。

周默试探性地拐进一条小路，那辆车也跟了进来。他的心跳加速——被跟踪了。难道是赵明的人？他们怎么知道他在调查？

为了确认，周默突然加速，然后在一个拐角急刹车。跟踪车辆来不及反应，差点追尾。那一瞬间，周默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一个戴着墨镜的壮汉，副驾驶上的人正在打电话。

周默猛踩油门，甩开跟踪者，绕了几条小路确保安全后才回家。刚停好车，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周先生，"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有些往事最好让它沉睡水底。为了你和你妹妹的安全，别再靠近水库。"

电话挂断了。周默站在原地，手机紧握在手中，既愤怒又恐惧。威胁证实了一点——他找对了方向。赵明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不惜一切代价要守住它。

夜幕降临，周默整理着今天收集的资料和照片，准备明天的潜水。突然，电脑屏幕闪烁起来，房间温度骤降——林小雨又来了。

这次她的样子更加清晰，甚至能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小水珠。她站在周默身后，看着摊开的照片，表情悲伤。

"你找到张伯了。"这不是疑问句。

周默点点头："明天我会下水找你的相机。"

林小雨飘近一些，这次她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照片。"谢谢你。"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我开始记起更多了..."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周默小心翼翼地问。

林小雨的身影波动了一下，像水面的倒影被搅乱。"他约我晚上去水库...说要谈摄影社的事..."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带了相机...想拍夜景...他突然抢我的相机...我们争执...他推我..."

"为什么要抢你的相机？"

"照片...我拍到了不该拍的东西..."林小雨痛苦地抱住头，"记不清了...只有水...好冷..."

周默想追问，但林小雨的身影突然变得不稳定，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明天...小心..."她的声音开始失真，"水下...不只有我..."

说完这句话，她化作一滩水迹，在地板上缓缓扩散。周默盯着那滩水，意识到明天的潜水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危险。不仅要面对深水的威胁，还可能遭遇其他超自然存在。

但为了妹妹，也为了这个被困在水中的灵魂，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