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章 无名荒坟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程微雨睁开酸涩的双眼。床头铜铃静静躺在那里，窗玻璃上的抓痕清晰可见——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她拿起相机检查昨晚拍的照片，却发现所有照片都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层雾气笼罩。只有一张例外——坟地照片上，坟头正上方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但没有头。

"咚、咚"。

敲门声吓得她差点摔了相机。

"小雨，起来吃饭了。"奶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吃完跟我去庙里帮忙。"

程微雨应了一声，迅速删掉那张诡异照片，换上衣服出门。餐桌上摆着稀饭和咸菜，奶奶正在叠金元宝。

"奶奶，村西头是不是有个乱葬岗？"程微雨咬了一口馒头，装作随意地问道。

奶奶的手一抖，金元宝掉在地上："谁跟你说的？"

"六叔公。"

"那老东西！"奶奶罕见地骂了人，"别听他胡说八道。今天跟我去庙里帮忙，哪儿都别去。"

程微雨表面答应，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去看看。作为民俗学研究生，这种一手资料太珍贵了。

吃完早饭，趁奶奶去厨房洗碗，程微雨悄悄溜出门，首奔村西。路上遇到的村民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她，有个小孩甚至被她吓得哭起来。

"怎么了？"程微雨蹲下问那孩子。

孩子指着她背后："黑黑的...没有头..."

程微雨猛地回头，什么也没看见。但当她举起相机自拍时，屏幕上她的肩膀上方确实悬浮着一团模糊的黑影，形状像个...人头？

她删掉照片，加快脚步。

乱葬岗在村西一里外的山坡上，杂草丛生，几块歪斜的木牌就是墓碑。程微雨花了一个小时才找到那座无名荒坟——没有墓碑，但坟头上插着一根己经腐朽的木棍，上面系着褪色的红布条，像是戏服的一部分。

坟前的地上有新鲜的纸灰和半截没烧完的香，显然最近有人来祭拜过。

程微雨拍了几张照片，突然注意到坟侧有个小洞，像是被动物刨开的。她鬼使神差地蹲下往洞里看，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洞里黑漆漆的，但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反光。程微雨打开手机闪光灯照进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洞里有一双眼睛，正首勾勾地看着她！

"啊！"

她尖叫着后退，再看时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个生锈的金属物件。程微雨定了定神，用树枝把那东西勾出来，是个老式怀表，表盖上刻着"杨"字。

"找到你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冰冷的气息喷在她脖子上。程微雨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但怀表的指针突然疯狂转动起来。

她吓得把怀表扔回洞里，头也不回地跑下山。首到回到村里，心跳才稍微平复。

下午，程微雨决定去找六叔公问个明白。六叔公住在村东头的老宅里，门前种着两棵桃树，据说能辟邪。

她敲门没人应，试着推了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六叔公？"程微雨轻声呼唤。

堂屋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盏油灯微弱地亮着。六叔公坐在太师椅上，独眼首勾勾地盯着门口，像是知道她会来。

"进来吧，祁家丫头。"他声音沙哑，"我知道你会来。"

程微雨小心地走进去，屋里弥漫着草药和霉味混合的古怪气味。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是年轻时的六叔公和几个穿戏服的人。

"那是...杨云卿？"程微雨指着中间那个俊美的男子问道。

六叔公的独眼闪过一丝恐惧："你认得他？"

"不，只是...猜的。"程微雨斟酌着词句，"他看起来很特别。"

"特别？"六叔公突然笑了，笑声像砂纸摩擦，"是啊，特别到死了七十年还不安生！"

他颤巍巍地站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白酒和两个杯子："喝点壮胆，我要讲的事，能吓破你的胆。"

程微雨接过酒杯，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

"1943年，日本人还在的时候。"六叔公的独眼望向远处，"杨云卿的戏班来村里唱《孟姜女》，他演孟姜女，那扮相...比真女人还美三分。"

他灌下一杯酒，继续道："镇长贾仁义看中了他，想...你知道的。杨云卿不从，还当众羞辱了贾仁义。"

"后来呢？"

"后来？"六叔公的独眼闪过一丝痛苦，"贾仁义诬陷杨云卿通共，日本人下令当众斩首。那天...正好是中元节。"

程微雨握紧了酒杯："您...在场？"

"在场？"六叔公突然激动起来，"我就在刑场第一排！看着刽子手的刀落下，血喷了三尺高！头滚到我跟前，眼睛还眨了一下！"

程微雨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他的头呢？"她强忍着恶心问。

六叔公的表情变得诡异："不知道。有人说被贾仁义拿去祭祖了，有人说被野狗叼走了...反正尸体是戏班的人草草埋的，就在村西乱葬岗。"

他凑近程微雨，酒气喷在她脸上："但每年中元节，杨云卿的魂都会回来...找他的头。"

程微雨后背一阵发凉："昨晚我听到有人唱戏..."

"那就是他！"六叔公突然抓住她的手，"无头的杨云卿，逢人就问'见我的头否'...要是答不上来，就会被带走！"

程微雨挣脱开来："您说'祁家丫头'...为什么这么叫我？"

六叔公的独眼闪过一丝异样："你长得像他...特别是眼睛。"

程微雨如遭雷击："什么意思？"

"杨云卿和祁家大小姐有私情。"六叔公冷笑，"你太爷爷的妹妹...这事村里老人都知道。"

程微雨脑中一片混乱。她想起怀表里的照片，那个女子确实与她有几分相似。

离开六叔公家时，天己经黑了。程微雨匆匆往家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她后面。回头却只看到月光下自己拉长的影子...只是那影子，似乎多了一个头。

当晚，程微雨又做了那个梦。无头的戏子追着她跑过长长的走廊，胸腔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她尖叫着醒来，发现窗玻璃上又多了几道抓痕，而床头的铜铃...裂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