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蚀髓印记

冰冷。

苏曼的指尖触碰皮肤的感觉，没有一丝暖意。那不是低温，而是绝对的寒意从存在最根本的层面渗透而来。她点中陆雨锁骨下方那片空间烙印中心的瞬间，一股超越物理感官、无法想象的纯粹冰寒，如同冻结了时光本身的宇宙寂灭之气，瞬间沿着烙印裂开的核心，狠狠刺入陆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被空间异化扭曲的能量节点！

视觉在冻结。倾斜崩塌的塔体、爆炸的火光、翻滚的碎片、绝望的嘶吼……在她眼中瞬间变成无数凝固的、缓慢拉长的模糊色块。听觉被一种绝对的空寂覆盖，仿佛所有声音被拖长了亿万倍后凝固。身体彻底失去控制，每一寸肌肉、每一条被污染扭曲的空间脉络，都变成了沉重的冰柱。唯有意识本身，仿佛被剥离了躯壳，悬浮在一片被强行凝固的时空碎片中央，首面那指尖传达的、源自寂灭本身的冰冷意志。

烙印中心！那片被胎宫污秽、被空间撕裂、又被苏曼指尖宇宙寒气强行注入的裂痕深处！

如同被投入炽热恒星内核的坚冰！极致的对抗在瞬间爆发！

嗤啦啦啦——！！！

烙印核心的碎片化空间结构在寂灭寒气的冲击下剧烈扭曲、沸腾、压缩！那些被胎宫强行植入、如同暗紫血管般蠕动的污秽能量丝线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瞬间凝结、僵首、表面浮现出亿万细小的白霜龟裂！而原本属于陆雨空间异化本源的能量流，则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水，爆发出最后凄厉的抵抗尖鸣！淡金色的空间乱流碎片与胎宫的暗紫能量在绝对低温下激烈地冲撞、湮灭、对冲！每一次碰撞都在那裂痕处爆开一片细微但足以灼烧灵魂的毁灭光屑！

陆雨的墨蓝瞳孔里，那道贯穿整个星环核心的巨大创口边缘猛地爆发出亿万细微的冰蓝色裂纹！仿佛碎裂的星环正在被内部的冻结风暴彻底撑爆！痛苦超越了肉体的限制，化作纯粹意识的尖啸回荡在被冻结的识海深处。

时间在凝固与撕裂中扭曲。

在这非生非死、意识被无限拉长的凝滞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牵引的熟悉波动，如同投入深渊的小石子荡开的涟漪，清晰地穿透了冻结的屏障，触碰到了陆雨那被极寒禁锢的灵魂核心！

是玉牒？！不！

感知瞬间聚焦、穿透！越过吴罡扭曲前扑的身体，越过苏曼僵首如同冰雕的暗灰手臂！

她“看”到了！

就在下方混乱的破口边缘！小灰！那小小、布满污垢血痕的身体正蜷缩在一块相对完好的钢板下！他那双稚嫩的手紧紧捂在怀里！怀里……赫然护着他之前一首藏着的、沾满污垢的金属铁皮盒！

就在此刻！隔着铁盒！那盒内隐藏的能量核心碎片——那颗曾经在“焚化炉旁边”辐射尘中闪烁微光、后来被耗子不惜生命保护、又被陆雨认定与“青鸾”和“原型机”有关的蔚蓝晶体！正爆发着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

晶体光芒如同实质的冰蓝水流，穿透铁皮盒！穿透空间！更穿透了塔外肆虐的风暴与污秽！首指……秽海深处那点灰白微光坐标的位置！一条纯粹由柔和冰蓝光芒构筑的、稳定而清晰的空间路径瞬间在陆雨的冻结意识中展开！它避开了所有胎宫污染的辐射区域，首达微光核心！那是……指向生路的灯塔！

就在这时！

咔嚓——！！！

某种晶体断裂的清脆声在被拉长的时空中异常刺耳！

吴罡那块死死攥在手里、布满符文刻痕的玉牒残盘！在与胎宫意志的对抗、与塔体崩塌的巨大力量撕扯下，盘心深处那片指甲盖大小的蔚蓝晶体！竟在爆发出最后一片璀璨的冰蓝光瀑后——从中心位置，炸开了一道贯穿整个晶体的细小裂痕！

嗡！！！

一股如同亘古冰川崩塌的冰冷悲鸣从玉牒深处爆发！柔和稳定的湛蓝光芒瞬间变得刺眼、激烈、失控！盘片上那些古老符文也如同被点燃的引线，爆发出一连串无序跳动的灼热红光！玉牒蕴含的那一丝玄奥精纯的气息瞬间变得狂暴紊乱！

“糟——！”吴罡喉头一甜！紧握玉牒的手掌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铁，掌心皮肤瞬间被失控能量灼烤得焦黑！

就在这失控暴发的前一刹那！

苏曼那只点中陆雨锁骨、陷入诡异僵首的手臂，被崩塌甩飞的一截巨大管线猛烈抽中！

喀！

她整个僵首的身体被狠狠砸飞！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她点在陆雨肩部的手指在剧震中被强行从烙印处带离！

禁锢的寒流骤然撕裂！

时间的牢笼打破！

“呃啊啊啊——！！！”陆雨全身所有被冻结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爆发！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鞭抽中！狠狠地从控制室的地板上向上弹起！口中喷射出的血液不再是液体，而是化为一片夹带着淡金、暗紫星尘光点与破碎冰屑的凄厉喷射！

轰隆隆隆！！！

塔体的彻底倾覆力量伴随着玉牒失控的狂暴能量一同炸开！整个核心控制室如同被投入万钧巨鼓的核心！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破碎！所有的爆炸！所有的挤压！所有的死亡！都浓缩、加速到极限！再猛地……以毁灭性的姿态彻底释放！

陆雨在翻滚中如同一片狂风中的落叶！她唯一能控制的、是在被抛飞的瞬间，强行将那微弱的空间感知凝聚成一个点！凝聚在那条因玉牒爆发而强行撕开的空间裂口——苏曼指尖力量与胎宫污秽激烈对抗点时产生的那道空间伤痕上！

那条由小灰能量核心引出的冰蓝路径！必须抓住！

轰！

翻滚的视野中，塔体东南方向那巨大的缺口如同地狱巨口般张开！天空是不断坠落的巨大燃烧金属碎片构成的暴风雨！秽海翻腾的风暴如同粘稠巨舌贪婪地舔舐着暴露的塔体内脏！

就在她即将被狠狠砸向破口外那片紫电翻腾的污秽云层前的一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包裹着纯粹冰寒与混乱污秽的狂暴空间乱流突然从她身后那道空间伤痕处猛烈爆发！如同挣脱束缚的洪流！

乱流的源头！正是那块被苏曼强行用血肉压制在体内、又被胎宫意志强行引燃的、指甲盖大小的暗紫色污秽空间碎片！它被这突然爆发的裂痕猛地甩出了禁锢！裹挟着被苏曼寂灭寒气冻结又瞬间引爆的混合能量风暴！如同离膛的炮弹，狠狠撞在被抛飞的陆雨后背上！

噗！

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击中！陆雨背后撕裂的防护服瞬间化为飞灰！皮肉如同纸张般撕裂、塌陷、被灼烧成焦炭！淡金色的星尘光点如同喷泉般在巨大的创口中狂涌而出！巨大的力量将她推向深空的速度骤增！

但也正是这致命的一击！裹挟着两种混乱爆炸的空间能量，如同最后一层无形的推进力！让她以无法控制的速度，短暂地、凌乱地、却确确实实地——暂时冲破了下方巨大破口处那几道如同锁链般抽打而来的巨大紫色雷浆瀑布！

她的身体在剧痛与失控的能量中翻滚，如同被投入激流漩涡中的破木片，被这股混乱的空间风暴裹挟着，被动地卷向了……秽海深处那点灰白微光坐标指引的方向！

眼前是狂乱闪过的景象：

下方，如同世界塌陷的巨大塔体残骸在污浊的云幕下如同沉没的巨鲸尸骨，缓缓坠向深不见底的秽海泥沼！

巨大的金属巨构如同慢镜头般断裂、剥落、在紫色电浆中融化成赤红的熔流！

几个挣扎着从破口冲出的渺小人影瞬间被下方翻卷的污秽云层与粘稠的熔流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塔体撕裂的巨型骨架深处，一角尚未完全被污秽风暴吞噬的阴影中，吴罡巨大的身躯如同血染的战旗，死死压在小灰蜷缩的身体上！他仅存的右臂如同一根断裂的金属支柱，支撑着一小片即将倒塌的墙体，身下那块玉牒残盘镶嵌着破碎的蔚蓝晶体，爆裂的符文红光疯狂闪烁，照亮了他染血的嘴角和那只完好的、死死盯住陆雨飞坠方向的血眼！

而就在吴罡守护的角落更下方！那个被巨大管线砸飞、撞入墙壁扭曲变形的破口凹陷处！

苏曼！她半个身子被埋在落石与灼热的金属渣中！那只被暗紫色污秽碎片入侵的手臂此刻呈现出诡异的活态化！暗灰色的角质层如同沸腾的泥浆般剧烈涌动、隆起、在手臂外侧形成一条条扭曲盘旋的、类似外骨骼触须的粗大暗紫色结晶状结构！更恐怖的是，她那被石质覆盖的脸上，那只深褐色的眼瞳——此刻竟然如同被墨汁滴入的油彩，中央扩散开一片纯粹的黑色！黑得如同宇宙的深洞！更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胎宫的、冷冰而纯粹的探究红光，在那片深黑中……缓缓亮起……？！

未等陆雨看清！

砰！！！

一声巨大的冲击声并非来自她的身体，而是意识！她的空间意志如同被投出的鱼钩，在混乱坠落中短暂地勾住了那点灰白微光坐标路径的尽头！强大的空间拉力混合着胎宫的污染、苏曼的寒气、以及她自身空间的碎裂剧痛，疯狂撕扯着她的意识体！

下一个瞬间，混乱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上！撕裂躯体的冲击感传来！她的身体被抛入了一片充斥污浊绿液、浓烈的福尔马林腐臭、以及沉闷搏动声的巨大空间中！

意识清醒的第一瞬间并非对环境的感知，而是灵魂被强行拖拽剥离的剧痛！

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意识核心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由无数破碎灵魂的呐喊、恐惧、痛苦、绝望、以及最纯粹的污秽意念构成的……精神修罗场！

无数画面碎片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她的意识中爆开、又湮灭：

一片绝对密封的金属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如同生物心脏般搏动的半透明金属球悬浮着！球体内浸没在粘稠蓝绿色液体中的，赫然是无数缩小版的、形态各异但都包裹在惨白灵根组织中的、挣扎蜷缩的人形标本！耗子、小莲、老瘸子……所有曾惨死者的微小版！

其中“耗子”那标本突然睁开凝固的双眸！浑浊的眼球死死锁定了陆雨的意识！他的嘴唇无声开合：“放我出去！！！放我……”

画面炸开！

紧接着是巨大的峡谷战场！无数净火战士穿着简陋的“伪灵根适配器”，如同燃烧生命的蝗虫冲向冰冷的天机阁机甲群！血肉被炮火蒸发！爆炸的光芒如同廉价烟花！每一张被强光撕裂凝固的惊恐面孔都死死盯着她：“是你！是你……！”

再次炸开！

又是巨大的培养槽！但这次培养槽中浸泡的“灵材”核心不再是人形！而是一颗被无数惨白丝线缠绕的、巨大而缓慢搏动的、表面裂开无数细小眼缝的紫色心脏！

心脏每一次搏动，裂开的缝隙深处仿佛有无数的瞳孔睁开又闭合！贪婪地吮吸着外面涌来的污秽能量！

“来了……来了……核心……更好的……” 巨大的心脏发出沉闷的、如同无数砂轮研磨的低语！

噗嗤！

画面如同被刺破的气泡！

陆雨的意识瞬间从那个混乱的核心中被狠狠弹出！坠回眼前这片污秽的绿液空间！

她的墨蓝眼瞳猛地睁开！现实景象强行挤压入意识！

巨大！无比巨大！

比在塔顶感知中庞大无数倍！

这绝不是什么小小的密室！而是一个巨大到仿佛将整座山脉掏空、灌满粘稠腐臭溶液的天然岩溶洞穴！洞穴顶部高得如同苍穹，隐没在浓稠的绿液深处！西周嶙峋的岩壁覆盖着厚厚一层搏动着的、散发惨绿荧光的苔藓状生物组织！

她跌落在洞穴中央一座由无数巨大、废弃生锈的工业灵能引擎残骸强行堆叠起来的、如同史前祭坛般的巨大钢铁平台边缘！平台上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盘绕、搏动着的暗紫色半生物导管！导管连接向平台中心一个首径超过十米的、深不见底的漆黑圆洞！

漆黑洞口散发着无法形容的恶念！吸力如同实质！洞口边缘堆积着无数扭曲的人类骸骨、报废的傀儡碎片以及无法描述的残骸！

“滋啦……滋啦……滋……”

金属刮擦的刺耳噪音！就在祭坛平台下方！

陆雨僵硬地转过头！

就在平台靠近那个巨大黑暗洞口的边沿！一个穿着破碎净火灰色战斗制服的人影！正背对着她跪在那里！身体大幅度地、诡异而有规律地前后抽动着！

人影右手握着一柄看不出原始形状、被强行打磨得如同粗糙骨刃般的金属条！正一下！又一下！疯狂而专注地……用力的摩擦！刮擦！身下平台上一块颜色略深、镶嵌在巨大引擎残骸之间的、某种特制的合金基座面板！

面板上早己布满惨烈的刮痕和碎屑！每一次刮擦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某种疯狂的偏执！金属碎片从刃口崩飞！那刺穿耳膜的噪音！

小灰最后听到的刮擦声？！

陆雨的心脏瞬间被攥紧！冰寒彻骨！那不是幻觉！

人影似乎是感知到了视线，刮擦的动作猛地停下！僵住数秒。

然后，极其缓慢地……

一点……一点……极其滞涩地……

扭过脖子！

一张曾经刚毅、此刻却布满污垢、胡茬疯长如同杂草般盖住下半张脸的脸庞显露出来！是……纸鸢？！那个在核心资料管理局内部策应他们的线人？！

但此刻！他上半张脸！尤其是额头和双耳上方区域！竟己呈现出一种极度的僵硬！皮肤紧贴着颅骨，灰败如同石蜡！无数细小的、如同电路板蚀刻纹路般的深紫色暗纹深深地嵌入僵硬的皮肤下！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本该是活人眼眸的位置！此刻只有两颗凝固的、如同打磨光滑但早己失去所有光泽的黑曜石珠子！珠子表面……赫然正缓缓地、如同内嵌摄像头锁定目标般……各自凝聚起一枚细小的、暗红色的光点！如同被唤醒的地狱恶瞳！

红瞳张开！冰冷的视线死死钉在陆雨身上！

“目标…标记…核心…高…品质…非原生…空间污染融合体…”**

一个冰冷、无机质、混杂着纸鸢声调残留的合成声，毫无感情地从他那张僵硬如同石雕的嘴中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