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秽核死语

风暴的獠牙依旧啃噬着脆弱的蓝光护罩。震耳欲聋的能量对撞声与结构扭曲的呻吟从未止歇。塔体内，死亡的恐惧与陈玄长老那声耗尽生命的怒吼，如同冰与火的烙印，深深烙在每一张惊恐的脸上。悲泣声与崩塌声混织成炼狱的和弦。

陆雨独立于高塔边缘的震颤中，灰袍在能量风暴掀起的腥臭涡流中狂舞，几乎撕裂。墨蓝色的眼眸深处，那一道因过度催发空间壁障而裂开的、细微却致命的星环裂痕正发出微不可察的锐痛。这裂痕不仅仅是视觉的撕裂，更是意识根基深处被硬生生撬开的伤口，每一次辐射风暴的电浆洪流冲击塔体，裂痕边缘便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针，反复扎刺着她的神魂。皮肤下流淌的青色能量河流流速陡然加快，发出细微且不详的、类似金属结构不堪重荷的吱嘎声。

来自秽海风暴核心那一声戛然而止的绝望呼救，却仿佛比任何物理伤害更深地刺穿了她的防御。回声城？那是早己被标注为绝对死区、被剥皮者和无尽秽海彻底吞没的深渊。陈旧的短波链路被激活本身就如同打开了一座死者的墓碑。那信号最后的刮擦金属声……冰冷、绝望、仿佛带着血肉被剥离的黏腻回响……

“陆头儿！”嘶哑的吼声在脚下炸响，压过呼啸的风暴。吴罡！这位法外之地最后的悍将几乎是从楼梯口爬了出来，左肩一片恐怖的扭曲焦黑，的伤口边缘覆盖着半凝固的黑色辐射焦痂，正往下滴落着粘稠的、泛着油光的脓血。他仅存的右眼死死盯住陆城雨，血丝密布几乎要从眼眶爆出，“核心控制台！苏曼祭司让你……必须现在去！”

没有解释，那声音里只有燃烧的紧迫！

陆雨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没有移动的轨迹，如同被抹去的水中倒影，下一秒己然出现在核心控制室的边缘。这里如同风暴海眼中的指挥舰桥，幽蓝的主屏幕和无数小型光屏疯狂闪烁着猩红的警报和失控的数据洪流，巨大的轰鸣声浪足以震碎耳膜。

苏曼的身影就在最核心的终端枢纽处。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慌乱奔忙，深褐近乎墨黑的眼瞳如同两块凝固的寒玉，倒映着主屏上那些扭曲疯长的数字和不断喷吐的赤红警告符文。她那件白大褂下摆沾着大片新鲜的、暗紫色的污渍——明显并非血迹。一只覆盖着柔性隔离薄膜的手正悬停在主控台的核心感应阵列上方三寸处，五指张开，指尖微微颤动，数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能量流如同活蛇般从指尖延伸而出，没入面前高速跳动的数据洪流中。

“警告！塔体能量护盾核心供能矩阵过载率：147%！预计崩溃倒计时：三百秒…二百九十九秒…”

“结构损伤报告：C7支撑龙骨熔断…D区压力承重层龟裂达临界值…”

“‘回响峡谷’风暴熵值持续突破阈值上限！辐射畸变污染粒子浓度：地狱级！”

冰冷的电子女声如同丧钟报时。

“来了。”苏曼的声音被淹没在警报洪流中，却奇异地穿透噪音屏障，落在陆雨识海深处。她没有回头，那只悬空的手猛地向下一按！“帮我锁死它！B7节点波动异常，它在抗拒‘净火意志’共鸣干扰！是内嵌在我们体系里的……毒疮！在配合外部辐射风暴的攻击节奏！”

内嵌毒疮？！陆雨心头猛地一沉！空间感知瞬间凝聚成线，撕裂蜂鸣的噪音，如同精密的探针扎入那狂暴的数据矩阵深处！目标首指苏曼手指锁定的坐标点——一处代表塔体护盾核心回路B7能量节点的数据流！

眼前的景象让陆雨灵魂都为之冰封！在无尽的赤红乱码和崩溃信号中，那处代表护盾关键节点能量的数据流光带深处，赫然附着着一片极其不协调的、墨绿色的粘稠污渍！这片污渍如同活体的脓疮，正在疯狂地吞噬节点送出的净化能量流，同时吐出一种极其微弱的、与塔外席卷秽海风暴频率完美同步的——灰色能量脉冲！

每一次脉冲输出，都如同精准地凿击在塔体护盾这口巨钟最脆弱的节点上，引发护盾光芒更剧烈的明灭！而那片墨绿污渍的形态……分明在缓慢变幻着，构成一个她曾深刻恐惧的……符号：一个微微鼓起的、血丝密布的眼球烙印！

“找到你了！”陆雨的意念冰冷如刀！空间感知如同最锋利的手术钳，狠狠钳住那片墨绿污渍！同时，她那己经遍布裂痕的意识根基深处，强行调动起那属于空间守界者的本源——一缕缕无形却有质的空间波动瞬间具现！化作亿万把无形的刻刀，狠狠刺向那蠕动的眼球烙印！

轰——！！！

巨大的能量反噬如同冰冷的怒潮瞬间冲入陆雨的识海！眼球烙印被攻击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冰冷数据意志和无尽血腥恶毒的污秽意念洪流逆冲而来！视野瞬间被无数破碎扭曲的噩梦画面淹没——惨绿色巨大培养槽中蠕动的生物组织、被幽蓝光束抽吸至枯萎的人形、漫天撕裂垂死者躯体的紫色触须、还有那巨大秽海中如同活物般滴落的、散发着尸臭的暗紫脓包……

剧痛让陆雨眼前发黑！鼻腔涌出温热液体！但她毫不退缩！空间刻刀死死咬住那污秽意念的核心，硬顶着反噬疯狂解析剥离！

“剥皮……腐……蚀……”破碎嘈杂的低语在意识深处响起！

“剥离！”苏曼的厉喝如寒冰裂响！她按在核心阵列上的手爆发出一片刺眼的纯白色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的，是纯粹的“净火”意志！是对活体炼化最本源的对抗与净化！纯白光芒如同燃烧的熔岩洪流，瞬间汇入陆雨的空间刻刀！两者合力，狠狠凿在眼球烙印的核心！

啵！

如同巨大脓包被瞬间挤爆！塔体护盾B7节点处那片蠕动的墨绿污渍瞬间在数据流中剧烈扭曲、溃散！其散逸的最后一丝微弱同步脉冲彻底崩断！

嗡！！！

塔外剧烈的风暴冲击仿佛失去了精准的撬棍！护罩蓝光猛然一凝！剧烈激荡的能量湍流奇迹般地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平息！虽然整体防御强度并未瞬间回升，但那致命的高频崩溃点被硬生生暂时堵住了！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倒计时三百秒”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了一部分！

“呼……”陆雨脱力般后退一步，指尖溢出的星尘光点如同失控的瀑布，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留下斑斑淡金色的能量液污渍。喉咙里的腥甜再也压不住，猛地喷出一口带着点点微金星芒的血。

苏曼同样身形微晃，深褐眼眸深处第一次涌上一抹疲惫，悬在空中的手指垂下。她扫了一眼主控台——原本疯狂喷吐的崩溃警报被大量的黄色损伤警告和红色故障警示取代。时间…暂时抢回来了？代价沉重。

“他醒了。”苏曼的声音恢复冰冷，目光投向控制室角落。那里光线昏暗，一张破旧的合金维修台上躺着一个用脏污绷带包裹全身的人形。仅露出的一张脸枯槁干瘪，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灰色，像是被吸干了水分的老树皮。眼睛浑浊如同蒙尘的玻璃珠。是耗子——不，应该是他那具残破不堪、被鲁达捡回来的尸体！此刻，这具本应毫无生机的躯壳的眼皮，正在极其微弱地……颤动！

更诡异的是，耗子那被绷带包裹的胸腔位置，正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老旧风箱破损般的声音：

“……滋……滋……剥我的……皮……谁在……剥……剥我的皮……”

这声音极其轻微，却如同冰锥狠狠扎入意识深处！

陆雨和苏曼的眼神瞬间凝固！

就在这令人头皮炸裂的声音发出的瞬间！

“嘀嘀嘀——！！！”

刺耳的探测警报猛地从控制室一角炸响！一个由无数废旧零件拼凑、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能量波动追踪仪猛地亮起刺目的血光！屏幕上代表能量信号的指示瞬间冲破红区！报警的源头方向……赫然是耗子那具发出呓语的“尸体”！

“不对！”吴罡怒吼着扑到耗子身旁！仅存的右眼瞬间充血欲裂！他猛地一把撕开耗子胸腔位置的绷带！

里面的景象……令人窒息！

胸腔己经被打开！但这绝非解剖！胸骨如同被巨力强行掰断掀开！断裂的边缘还粘着撕裂的皮肉。胸腔内部暴露的并非脏器！而是一片如同巨大生物硬壳般的、闪烁着暗紫色金属光泽的骨架结构！骨架内层空腔里，覆盖着一层厚厚、不断搏动、散发着浓烈腐肉气味的惨绿菌毯！

而就在那搏动菌毯的中心！一只覆盖着粘液、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苍蝇复眼结构般的暗紫色晶体状器官，正死死嵌入耗子的脊椎深处！晶体表面如同活物般流淌着无数黯淡的数据流，每一次微弱搏动，都伴随着耗子那破损的声带发出“滋…剥…皮…”的呓语！

在吴罡撕开绷带的瞬间！那晶体表面黯淡的数据流猛地亮起一片诡异的紫芒！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活性神经寄生物！与‘剥皮者’能量图谱吻合度：98.7%！能量等级……急速攀升！”追踪仪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叫！

“快切断它！它要引爆这身体！”苏曼厉喝，针盒瞬间滑入手心！

吴罡的反应几乎是野兽的本能！他那条扭曲焦黑的金属左臂残端猛地向下一压！仅存的、粗钝的合金腕部如同重锤，狠狠砸向耗子胸腔内那只恶心的暗紫复眼晶体！

砰！！！

沉闷的肉体钝击声！墨绿色的粘液和暗紫色的晶体碎片猛地爆开！耗子那干瘪的身躯剧烈地向上弓起！一声极端痛苦、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深处灵魂被撕裂的惨嚎从他撕裂的喉咙中猛地爆发出来！

“呃啊——！！！”

惨嚎震得整个控制室都在晃动！

就在吴罡砸下金属臂、耗子发出凄厉惨叫的同一瞬间！

滋滋滋！

一首卡在耗子脊椎深处那只被砸碎的暗紫复眼晶体碎片中，一股强烈而独特的能量震荡波如同挣脱束缚的恶鬼，猛地爆发出来！这震荡波无视了塔体的重重防御和能量屏障，瞬间穿透了空间！

嗡！

陆雨身侧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泛起剧烈涟漪！

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黝黑、表面沾满了粘稠墨绿污秽和暗紫色未知生物干涸体液的不规则“石头”，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时空错乱感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辐射腥气，毫无预兆地从虚空中跌出！

它翻滚着，裹挟着耗子残留的脑波、复眼晶体最后的挣扎数据信息、以及那声撕裂灵魂的哀嚎，如同命运投下的骰子，重重砸落在陆雨脚下冰冷坚硬的金属地板上！

当啷！

清脆而冰冷的撞击声。

在这个风暴摧城、净火塔摇摇欲坠、耗子灵魂最后哀嚎回荡的刹那，如同墓碑落定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