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记忆的裂痕

星舰“黎明号”的舷窗外，星图突然扭曲成诡异的螺旋。

吴罡的手指在观测台上微微发颤——这不是普通的引力扰动。苏曼的全息屏正疯狂跳动着血红色的警告：“检测到异常记忆场！频率与人类杏仁核恐惧反应完全同步！”

“船长，通讯被劫持了。”艾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的机械臂表面浮起细密的裂纹，那是长时间高负荷运转的痕迹，“对方在播放……录音。”

刺耳的电流声中，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吴罡，别相信他们。源初之火根本不是什么‘记忆载体’，它是……”

是小葵的母亲。

三年前的辐射风暴中，这位星际生物学家为保护女儿的记忆手札，独自留在了濒临崩溃的起源之地。她的最后一条信息，本应是“好好活着”，此刻却像一把淬毒的刀，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关掉！”澜猛地拍向控制台，珊瑚手链上的星尘突然暴烈，将全息屏的蓝光绞成碎片。她的瞳孔泛着幽蓝，那是过度使用能力的征兆，“这不是真的！小葵的母亲……她不会这么说。”

“可我记得……”小葵的声音发颤。她的记忆手札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是她用歪扭的字迹写的：“妈妈说，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重要的东西，就去圣树苗下发芽。”少女的眼眶瞬间通红，“但刚才的声音……比我的记忆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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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的引擎声突然变得刺耳。吴罡冲向驾驶舱，透过舷窗，他看见星图里的星尘不再是流动的光带，而是凝结成无数张人脸——有在灰烬星系牺牲的科考队员，有在记忆病毒中疯癫的老科学家，有在起源之地为小葵挡下辐射的陌生女人……每张脸上都挂着同样的表情：痛苦、控诉、质问。

“他们在攻击我们的记忆。”念火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的星芽不再发光，金色的花瓣蔫蔫地垂着，“熵增找到了新的武器——不是摧毁记忆，是让我们‘自己摧毁自己’。”

“怎么解决？”凯的机械臂发出金属摩擦声，他的护目镜上蒙着一层白雾，那是他强压情绪的结果，“总不能把脑袋砍下来吧？”

“需要‘记忆锚点’。”澜突然开口。她的珊瑚手链缠绕住小葵的手腕，藤蔓上的星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手札的封皮，“每个火种都该有一个‘绝对真实’的记忆，谁也无法篡改的、属于我们自己的……”

“比如？”苏曼扶了扶护目镜，她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翻飞，试图定位记忆场的源头。

“比如……”吴罡摸向胸口，源初之火的晶体在皮肤下发烫，“我第一次见到念火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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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三个月前的暴雨夜。吴罡在废弃仓库找到浑身是伤的念火时，少年正蜷缩在一堆废铜烂铁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发光的金属球——后来他们才知道，那是源初之火的碎片。

“你不怕我吗？”念火当时问，他的瞳孔里跳动着不稳定的星芒，“我可能会把你的星舰炸上天。”

“怕。”吴罡蹲下来，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但你怀里抱着的，是比星舰更重要的东西。”

少年的手指突然收紧，金属球在两人之间亮起金光。那一刻，吴罡看清了他的眼睛——不是空洞的机械蓝，而是藏着整个宇宙的星河。

“这个记忆是真的。”吴罡对众人说，“没有任何熵增能篡改它。因为它是……”

“是我们共同经历的。”小葵接口。她的记忆手札突然绽放出暖金色的光，纸页上浮现出所有火种第一次见面的画面：艾拉帮凯修复机械臂时的争吵，澜用珊瑚手链接住从高处坠落的苏曼，念火把星芽递给吴罡时颤抖的指尖……

“对！”艾拉的机械臂突然停止震动，她的焊枪蓝焰重新亮起，“上周三凌晨两点，我在实验室调试焊枪，凯偷偷塞给我一块巧克力。他说‘别总吃营养剂，甜的东西能让人开心’。”

“那是真的！”凯的护目镜白雾散去，他挠了挠头，“我本来想道歉，因为之前弄坏了她的焊枪。结果她咬了一口巧克力，说‘比营养剂好吃一百倍’。”

“还有！”澜的珊瑚手链上开出一朵粉白的花，“上个月在圣树苗下，小葵写手札时，念火的星芽突然掉了一片花瓣在她纸页上。她没发现，但我看见了——花瓣上的纹路和她后颈的医疗接口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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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记忆开始重叠。

他们想起暴雨夜的仓库里，念火咳出的血滴在金属球上，溅起的不是红色，而是源初之火的暖金；想起艾拉把唯一的医疗包塞给受伤的凯时，自己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想起澜用珊瑚手链为小葵挡下辐射时，藤蔓上绽放的第一朵花；想起苏曼在全息屏前熬夜解析数据，困得趴在桌上睡着，吴罡悄悄给她盖上的外套……

这些记忆像一根根金线，将火种们的心脏紧紧缠绕。熵增制造的幻觉在真实面前不堪一击，星图里的人脸逐渐模糊，最终化作漫天星尘，融入宇宙的经纬。

“原来……”小葵擦掉眼泪，记忆手札的纸页上多了一行新字，“熵增最害怕的，不是我们记住多少，是记住‘我们一起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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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的引擎声恢复正常。吴罡调转航向，目标首指记忆坟场的最深处——那里有一颗暗红色的星球，根据数据库记录，三百年前最后一支火种小队曾在此全军覆没。

“他们可能留下了对抗熵增的关键。”吴罡的声音沉稳如钟，“但我们不需要复制他们的牺牲。我们的记忆，就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

“船长！”苏曼突然指向舷窗外。

星图里，一颗暗红色的星球正在发光。更令人震撼的是，星球的表面浮现出一行由星尘组成的字：

“欢迎回家，记得带灯。”

吴罡笑了。他摸向胸口，源初之火的晶体在皮肤下跳动，这次的温度，是所有火种心跳的共振。

“把灯都打开。”他对众人说，“我们回家。”

星舰的灯光依次亮起。暖黄的光透过舷窗，在宇宙的黑暗中划出一道璀璨的轨迹——那是火种的印记，是记忆的勋章，更是对抗熵增最明亮的宣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