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屠城

“日惨惨兮云冥冥，猩猩啼烟兮鬼啸雨。” 石猴周身魔气翻涌，恰似从幽冥血海爬出的修罗恶鬼。百丈之躯，暗金色犄角如利剑刺天，符文流转间，空间似被无形利爪撕扯；背后黑翼若隐若现，每一次扇动，便卷起遮天蔽日的墨色漩涡，将朗朗乾坤染成永夜。昔日金光灿灿的猴毛，如今浸透鲜血，凝结成暗红板结状，随呼吸起伏，如钢针般泛着冷光，血腥味首冲九霄。

他赤红双目空洞暴戾，仇恨之火熊熊燃烧，所望之处皆染猩红。“血瞳照夜魑魅惊，咆哮震地山岳倾。” 巨口张开时，森白獠牙足有楼宇般高大，喷出的热浪裹挟腐臭，所经之处，草木瞬间化作焦炭。九条幽冥火尾肆意舞动，幽蓝与赤红交织的火焰，每触及地面，便烧出千丈沟壑，裂痕中涌出的黑色魔气，如万鬼哀嚎，刺鼻焦糊味弥漫天际。

“天地惨惨无颜色，苍生惶惶泣血时。” 石猴的咆哮，宛如末日丧钟，震得东胜神州地动山摇。曾经坚不可摧的巍峨城墙，在他利爪之下，竟似孩童堆砌的沙堡。砖石纷飞间，墙基断裂的钢筋扭曲如枯骨，城墙轰然倒塌，扬起的尘埃如厚重乌云，遮蔽最后一缕天光，久久不散。

街道之上，昔日平整的青石板，如今崩碎如狰狞犬齿，东倒西歪地插在地面。道路中央裂开千丈深渊，深不见底，断裂的水管喷出浑浊污水，与血水交融，蜿蜒成河，恰似大地淌血的伤口。街边商铺，木质招牌残破不堪，“绸缎庄”“聚仙楼” 等字迹，沾染血污，沦为对往日繁华的无情嘲讽。

屋舍之间，更是一片狼藉。许多屋顶被掀飞，梁柱歪斜，摇摇欲坠；有的房屋首接被拦腰截断，家具衣物散落，破碎的瓷器、打翻的油灯，连同未写完的书信，皆浸泡在血泊之中。断梁之上，褪色的灯笼红绸随风飘荡，“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此刻却似逝者冤魂，诉说着无尽悲戚。

数位修士结成剑阵，剑光如银河倾泻，欲与石猴一决高下。“剑气冲斗牛，豪情贯九州。” 然而石猴猩红双眼微眯，森然一笑，九条火尾横扫而过，空间崩裂，剑阵瞬间瓦解。年轻修士面色惨白，颤声高呼：“不好！他要化妖了，我等非其敌手，速速撤离，莫要白白送命！” 中年修士握紧法器，望着废墟中奔逃的百姓，声音哽咽：“城中万千生灵，难道就此弃之不顾？” 年轻修士咬牙道：“顾不得了！再不走，我们都得葬身于此！” 言罢，拽着中年修士御剑而逃，消失在漫天血雨之中。

石猴巨掌落下，大地崩裂，岩浆喷涌，赤红的火焰将地面烧得通红。所到之处，房屋如纸片般塌陷，砖瓦木梁化作齑粉。无辜百姓被瞬间碾碎，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只在地面留下一个个暗红的人形印记。他时而俯身，巨手抓起整座建筑，将里面的人如蝼蚁般捏在掌心，听着他们的惨叫，发出震天狂笑，随后一口吞下，骨头碎裂声与咆哮声交织，响彻城池上空。

“生者流离，死者暴骨。” 幸存之人在废墟中奔逃哭喊，却被石猴的怒吼声无情淹没。白发老者被梁柱压住双腿，绝望伸手，却只抓到一把带火星的灰烬；年轻母亲将孩子紧紧护在怀中，以血肉之躯抵挡砖石，鲜血滴落，染红孩子惊恐的脸庞。

狭窄巷子里，少年蜷缩角落，怀中大黄突然竖起耳朵，发出警惕低吼。石猴巨大阴影如乌云笼罩，少年抬头，正对上那双猩红兽瞳。巷子墙壁布满裂缝，瓦片不时掉落，地面堆积着破碎坛罐与腐烂残渣，恶臭扑鼻。

大黄猛地扑到少年身前，毛发倒竖，虽身形渺小如蝼蚁，却龇牙咧嘴，发出凶狠吠叫。石猴饶有兴致地低头注视，眼中闪过戏谑。巨掌轰然落下，罡风卷起碎石，两侧墙壁应声倒塌，烟尘弥漫。

千钧一发之际，大黄用尽全身力气，将少年撞向巷口。少年滚出老远，回头只见金光被黑色巨掌吞噬。烟尘散尽，唯余一滩刺目鲜血，以及半截染血的尾巴，无力垂在瓦砾间。“大黄 ——！” 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死寂街道回荡，与修士逃离的背影重叠，“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不会言语的生灵以命护主，自诩正义的修士却弃城而逃，令人悲叹！少年悲鸣之下，昏死过去。

护城河血水暗红，尸体漂浮，随波晃动。曾经整齐的石阶，如今断裂倾斜，部分沉入水中。昔日人声鼎沸的街道，只剩石猴沉重脚步声，与偶尔的零星哭声，在死寂中回荡。“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东胜神州的天空，被魔气与硝烟笼罩，再不见往日蔚蓝，仿若坠入永劫不复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