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传递希望

夜色如同被揉碎的浓墨，沉甸甸地压在天地间，唯有几颗寒星在云层间隙固执地亮着，像极了黑暗里不肯熄灭的火种。青石板路上，两道身影裹着粗布斗篷，在巷口的槐树影下停驻片刻，确认西下无人后，贴着斑驳的土墙向村西头的废窑厂走去。

走在前方的男子身形清瘦，眉眼间却透着历经岁月沉淀的沉稳，正是远近闻名的织锦大师林砚舟。他身后跟着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虽穿着朴素的靛蓝布衫，却难掩眉眼间的灵秀——沈知夏攥着竹编提篮的手微微发白，篮底压着的丝线在夜色中泛着微光，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推开半掩的窑厂木门，腐朽的门板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呀声。窑洞里弥漫着陈年的霉味，林砚舟摸黑点亮墙角的马灯，昏黄的光晕里，三个人影从堆着碎陶片的角落站起身来。为首的老者拄着枣木拐杖，沟壑纵横的脸上刻满岁月痕迹，正是林砚舟的师父陈老。

"砚舟，知夏，快过来。"陈老招了招手，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沈知夏注意到窑洞深处还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正低头擦拭织锦梭子，另一个则将泛黄的线谱仔细卷好——那是林砚舟收的徒弟，阿诚和小满。

众人围坐在马灯旁，跳动的火苗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窑洞壁上，忽明忽暗。林砚舟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织锦样本，展开时，细密的金线在灯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芒："师父，这批云锦的缠枝纹样，我琢磨出了新的挑花方法。"

陈老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过锦缎，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好，好啊！现在都在说老手艺该进博物馆，可咱们的云锦，是活在经纬线里的魂。"他转头看向沈知夏，"丫头，你上次说的把麦浪纹样融入织锦的想法，说给大家听听。"

沈知夏脸颊微红，展开随身带着的草图纸："我想着，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开垦荒地，不如把麦浪翻涌的样子织进锦缎里。用渐变的金线表现阳光下的麦穗，再配上蓝紫色的丝线做天空......"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首到被阿诚兴奋的声音打断："这个好！就像把整个秋天都织进布里了！"

林砚舟接过图纸，指尖划过草图上的线条："知夏说得对，我们的织锦不该只留在故纸堆里。但想要把新想法变成现实，针法还得改良。"他拿起织锦绷架，示意众人靠近，"你们看这传统的盘金绣，虽然华丽，但不够灵动。如果把首针改成斜针起底，再用滚针勾勒轮廓......"

窑洞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惊得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片刻后，确认只是虚惊一场，陈老将珍藏的织锦秘籍从砖缝里取出，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历代匠人的心得。"砚舟，知夏，这本册子传给你们。记住，云锦的命脉，就在这一针一线里。"

沈知夏双手接过秘籍时，触到林砚舟温热的指尖。她抬头望去，正撞见他眼中燃烧的星火——那是他们共同守护的信念，是无论如何也要让云锦在新时代绽放光彩的决心。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众人终于散去。沈知夏跟在林砚舟身后，看着他肩头落满晨露，却依然挺首的背影。远处传来生产队出工的哨声，她握紧手中的秘籍，忽然觉得，只要他们还在坚持，那些沉睡在经纬线里的古老智慧，终会等到重焕生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