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锦色长歌

1966年，炽热的盛夏，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与不安。日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大地上，烤得地面发烫，连风都是滚烫的。林砚舟站在工作室的窗前，望着街上涌动的人群，眉头紧锁。远处，高音喇叭里不断传出激昂的口号声，宣告着那个特殊时代的风暴，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整个华夏大地，就连宁静的织锦行业，也难以幸免。

“砚舟，这可如何是好？”沈知夏匆匆走进工作室，手中紧紧攥着一张报纸，上面满是批判“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文章，字里行间透露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她的额头满是汗珠，发丝也有些凌乱，眼神中尽是焦虑与惶恐。

林砚舟转过身，眼神坚定却又带着忧虑：“知夏，别怕。咱们一首本本分分钻研织锦，没做过亏心事，不用慌。”他的声音沉稳，试图安抚沈知夏的情绪，可他心里清楚，这场风暴绝非寻常，他们平静的生活怕是要被彻底打破了。他微微叹了口气，眼神望向工作室里那些摆放整齐的织锦工具和尚未完成的作品，仿佛在向它们传递着守护的决心。

没过几天，一群神情狂热的人冲进了他们的工作室。为首的年轻人满脸涨红，挥舞着手中的小册子，大声喝道：“你们就是林砚舟和沈知夏吧？你们那些所谓的创新设计，全是毒害人民的资产阶级思想，必须批判！”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在工作室里回荡。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工作室里的设计图纸、珍贵的织锦样品被随意翻捡、践踏，一些精美的作品被当场撕毁。那些承载着他们无数心血和灵感的图纸，在粗暴的手中变得皱巴巴，精美的织锦样品被踩在脚下，染上了灰尘。林砚舟和沈知夏看着这一切，心中满是愤怒与无奈，却又不敢轻易反抗。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微微颤抖。

紧接着，各种批判大字报贴满了街头巷尾。那些扭曲的文字，将他们描绘成十恶不赦的“反动学术权威”“走资派”。曾经对他们的织锦作品赞不绝口的人们，如今也在这股浪潮下，选择了沉默或者加入批判的队伍。邻里间往日的热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疏离的目光，每次出门，林砚舟和沈知夏都能感受到那些异样的眼神如芒在背。

很快，他们被拉去参加一场又一场的批斗大会。每一次，他们都站在高高的台上，面对着台下愤怒的人群，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和指责。烈日高悬，照在他们身上，汗水湿透了衣衫，台下的人群挥舞着拳头，喊着口号，一张张愤怒的面孔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在一次批斗大会上，一个中年男子跳上台，指着林砚舟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设计的这些东西，花里胡哨，全是为了满足资产阶级的享乐！我们工人阶级不需要这些！”说着，他还朝林砚舟吐了一口唾沫。那口唾沫落在林砚舟的脸上，他却无法伸手去擦，屈辱和愤怒在心中翻涌。

沈知夏想要上前理论，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推倒在地。林砚舟见状，心急如焚，连忙挣脱开束缚，去扶起沈知夏。然而，这一举动却引来了更激烈的攻击，他们被拳打脚踢，却只能默默承受。沈知夏疼得蜷缩在地上，林砚舟用身体护着她，承受着拳脚的攻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批斗会结束后，他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家中。破旧的屋子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沈知夏忍不住哭了起来：“砚舟，我们的心血都没了，以后该怎么办？”她的泪水不停地流淌，双手掩面，肩膀微微颤抖。

林砚舟轻轻搂住她，安慰道：“知夏，只要我们还在，织锦的火种就不会灭。他们能毁掉我们的作品，却毁不掉我们对织锦的热爱和信念。”他的手轻轻拍着沈知夏的后背，眼神中透着坚定和执着，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光亮。

尽管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林砚舟和沈知夏并没有放弃。他们趁着夜色，偷偷清理着工作室里残留的物品，试图寻找一些还能挽救的设计资料。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些被揉皱的图纸，看着上面熟悉的线条和图案，心中五味杂陈。每一张图纸都像是他们的孩子，曾经的希望和梦想都凝聚在上面，如今虽己破损，却依然珍贵无比。

然而，危险并未就此结束。随着形势的不断变化，他们的处境愈发艰难。邻居们对他们避之不及，往日的朋友也不敢与他们往来。甚至，他们的生活物资供应也受到了限制，常常食不果腹。家中的米缸常常见底，偶尔能分得一点粗粮，便是一顿难得的饱饭。

但即便如此，林砚舟和沈知夏依旧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在那些漫长而又黑暗的日子里，他们靠着对织锦艺术的执着，顽强地坚守着心中的那片净土。夜晚，他们会在昏暗的灯光下，回忆着曾经创作织锦时的美好时光，分享着对未来的憧憬，尽管那未来看起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他们相信，总有一天，阴霾会散去，阳光会重新照耀在他们热爱的织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