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护工的提议

在病院的走廊上，夕阳的余晖通过窗户洒进来，柔和的光线给一切都镶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我望着那片光芒，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回想着今天的事情。

顾梦珊今天依旧没有出门。自从那天她将自已的画作展现给我看，我几乎每天都会去画室看看她。她的画，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神秘感，那些画中的景象，就像一个个深藏的梦境，仿佛在诉说着她心底的故事，虽然每一幅画都好像一个封闭的世界，无法接近、无法触碰，但它们又总是令人忍不住想要窥探。

我停在画室门口，看到她依旧坐在那张桌子前，专注地对着画布。她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静，仿佛整个房间的时间都在她的呼吸中慢慢流淌。即使光线逐渐变暗，她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透过玻璃窗，我看见她的眼睛微微闭合，专注地凝视着手中的画，偶尔会用指尖轻触画布上的某个地方，像是审视，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走了进去，站在她的背后，看了她一会儿。这些画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有层次感，但每一幅画背后，总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那种孤独，不是空洞的，而是充满了沉甸甸的情感，好像某种无法触及的伤痛，随着每一笔勾勒在画布上。

终于，我忍不住开口：“梦珊，你的画真的很特别。我认为，它们能带给别人力量，或许你可以考虑分享给病友们，或者让更多的人看到。”

她并没有立即回应，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画笔，静静地望着画布，仿佛我的话没有触动她任何的情感。片刻后，她才低声说：“它们是我的秘密花园，不属于任何人。”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其他情绪波动，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绝。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坚决，那种言辞之间的锋利，仿佛给我和她之间划了一道难以跨越的界限。

我没有急着回应，而是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的画作。那一刻，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画不仅仅是艺术作品，它们是她的保护，是她自我保护的最后一道屏障，是她独自面对心中痛苦的方式。对她来说，这些画并不是单纯的画作，而是她与世界隔离的墙，是她与外界断开的桥梁。

我没有强求，毕竟这是她的私人空间，至少目前，她没有准备好去分享，去让别人进入她的世界。

“你知道，有时候，分享并不意味着让别人看见你所有的软弱。”我小心翼翼地接着说，语气依旧温和，“分享，可能是另一种疗愈的方式。你不必把它当做暴露自已，只是给那些可能从你的画中获得安慰的人，传递一些力量。”

她依旧没有回过头，目光继续在那幅未完成的画作上停留。她的手指轻轻地按着画布，仿佛在与它沟通，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正在思索我所说的话。她并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听，但我真的觉得，你的画可以帮助到别人。”我尽量不让语气显得急迫，而是试图让她感受到我对她画作的尊重，“我明白这些画对你来说很重要，但也许，分享它们并不会改变它们本身的意义，反而能让它们成为治愈的源泉。”

顾梦珊依旧没有转身，我能感到她在消化我话语中的分量。她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波动，仿佛她的心思并不完全在这段对话上。沉默再次弥漫开来。

“也许以后你会改变主意，梦珊。”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试图放松气氛。“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决定如何，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无论如何，你的画并不孤单。”

她终于稍微动了动，似乎是听到了一些话题的转变。她低声道：“它们代表的是我心中的孤独，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部分。它们属于我，永远属于我。”

我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坚定，那种几乎带着悲伤的坚持。她不愿意让别人接近她的内心，哪怕是通过这些画作，哪怕是以一种相对间接的方式。我知道，强求她去改变这种想法是没有意义的，特别是在她还未准备好的情况下。

“我明白。”我答道，语气变得柔和了些。“我没有强迫你分享。我只是想告诉你，孤独不必永远是你的秘密花园。”

她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继续在画布上挥洒着她的思绪。我知道，她的心底还隐藏着太多的东西，无法对外界展露，连她自已都没有完全理解那些深藏在画布下的情感和秘密。

我决定不再继续劝说，而是轻声告别，悄然退出了画室。门轻轻合上，我的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顾梦珊的画，的确令人震撼，每一幅画背后都隐藏着一段未被诉说的故事，而她自已，似乎也在这段故事中逐渐迷失。她将自已与世界隔离，尽管她的画作有着如此强烈的情感张力，但她却拒绝了与外界的任何连接。

然而，我知道，孤独并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她的画，或许能成为她与他人沟通的桥梁，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走回自已的房间，心里思考着如何帮助顾梦珊打开心扉。也许这并不需要急功近利的推进，也许需要的是更为细腻的方式，让她逐渐理解自已内心的需要。

这只是一个开始，顾梦珊的画作、她的内心世界，也许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开启。但现在，我能做的，就是等待她自已愿意迈出那一步。

我走出画室，空气中带着初秋的微凉，阳光在树影中斑驳地洒落，脚步轻缓而沉重。走廊的尽头是病院的花园，病友们有的坐在长椅上，有的在低声交谈，仿佛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然而，我知道，顾梦珊心中那座孤岛依然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

她的画作，不仅是她与世界隔离的屏障，更像是一道无形的锁，锁住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伤痛。她拒绝将它们分享，也拒绝让任何人进入她的梦境国度。作为她的护工，我的责任不仅仅是照顾她的身体健康，更多的，是尝试了解她内心的痛苦，并用适当的方式帮助她走出那片孤独。

可是，今天的对话似乎并没有取得任何突破。顾梦珊对于分享画作的抵触，几乎让我陷入了困惑。我可以理解她的坚持，毕竟这些画作代表着她最私密的一部分，是她不愿意与任何人共享的灵魂碎片。但作为护工，我不能只是静静地旁观。我必须找到一种方式，引导她接受那份孤独的治愈，最终让她明白，孤独并非唯一的出路。

回到自已的办公室，我不禁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帮助她克服这道心灵的障碍。几乎每一次看到她画中的孤独身影，我都会想到我自已曾经的无助感。也许，她正是把自已无法面对的痛苦，投射在这些画布上。她害怕再次遭受伤害，所以将自已封闭在那个无人的梦境世界中。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反复回想着顾梦珊的那句话：“它们是我的秘密花园，不属于任何人。”这句话里隐藏着一种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让我更加确信，顾梦珊的内心伤痕远比她展现出来的要深重得多。

第二天，我再次来到画室，顾梦珊仍然在那里，和往常一样专注于她的画布。我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她并没有抬头，只是低头继续着她的工作。我站在她身旁，轻声说道：“梦珊，昨天的事你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她停下画笔，抬起头，眼神空洞而冷静，似乎有些出神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开口：“我知道你想让我分享它们。但它们不是为了别人存在的。”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疏离。

我没有立即反驳，而是温柔地说：“我知道这些画对你意味着什么，梦珊。我并不是要强迫你做出任何决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画，真的很特别，可能对别人来说，也有治愈的力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已正在作画的地方，神情变得复杂。“治愈？”她喃喃自语，“如果它们真能治愈别人，那我该怎么办？”

“你不必做什么。”我回答，“你可以让自已成为一个旁观者，就像你用画布记录着这些孤独一样。也许，把它们分享出去，能帮助别人重新看见自已的孤独，而不是隐藏在其中。你不必强迫自已去接受别人，但你也可以试着相信，你的作品会让别人觉得，他们并不孤单。”

顾梦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地揉了揉自已的额头，似乎在思考我的话。她的沉默并没有让我感到失望，反而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对话有了些微妙的进展。

我轻声继续道：“梦珊，不管你是否决定分享你的画，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你并不孤单。”

这一次，她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再是那么冰冷与封闭，而是带着一丝柔和，似乎在认真听我说的每一句话。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我会考虑的。”这句话很简短，却包含了太多的意义。

虽然她没有立即做出决定，但我知道，这一刻，她的内心有了一丝波动。她开始放下那道心墙，开始真正地思考她自已在这些画作中的角色。她在心底的某个地方，或许开始明白，她的孤独并非无法触及的深渊，它也许能够变成一种力量，去帮助那些同样孤独的人。

离开画室时，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们的对话虽然没有带来立竿见影的变化，但至少，它让顾梦珊开始意识到，她的作品可以有不同的意义。而我，也终于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希望——那就是，她并不再完全封闭自已，她开始思考自已与他人之间的连接。

几天后，顾梦珊终于主动找到了我。她说：“我决定把我的画拿给一些病友看看，至少，让他们知道，我并不只是沉默。”她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里面却透露出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坚定。我能够感觉到，她正在慢慢地打开心扉，尽管这一过程仍然艰难，但至少，她迈出了第一步。

我为她感到无比欣慰，心里也终于明白，她并非不愿意接受帮助，而是她自已在抵抗那份可能带来伤害的情感联结。现在，她愿意让自已走向别人，去分享她的孤独，去感受那些曾经她拒绝的一切。

随着她决定分享画作的决定，我知道，顾梦珊的内心开始有了变化。孤独不再是她的唯一选择，画作不再是她的防线。她开始明白，分享并不是暴露自已的脆弱，而是承认自已的存在并给世界一个机会，让它去接纳、理解她。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学到了很多。作为护工，我的工作不仅仅是照顾病人的身体，更重要的是陪伴他们走过内心的黑暗，帮助他们找到走向光明的勇气。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封顾梦珊的信，她简单地写道：“谢谢你，带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已。”字里行间，传递的是她对自已的重新认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但我也知道，我们正在共同走向一个全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