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闻荀川真这么狠心

耿世清起身，“大哥，我送您出门。”

闻荀川没理会他，只看着林芮。

她不由抓紧了碗口，抓得十指震颤。

片刻，男人戴上手套，“不必了。”

扬长而去。

入户门“砰”地关住，林芮一激灵。

耿世清拧眉，坐下问她，“你哥哥脾气很差？”

她失魂落魄的，闻荀川真这样狠心。

舍得她嫁给瘸子。

“荀川的脾气不好不坏吧，他有软硬不吃的毛病。”闻夫人捅了捅林芮胳膊，示意她斟酒。

“大人物嘛，都有脾气的。”耿夫人笑，“世清啊，你大舅哥是厉害角色，市里的青年俊杰，你娶了芮儿，以后仰仗你大舅哥，要好好相处——”

林芮撂下汤碗，追出去，在台阶上气喘吁吁，“哥...”

男人脚步一顿。

背对她。

“荀川哥。”她又喊。

他终于转身，一张面孔波澜不惊，像是无边无际的深海。

海底有滔天的漩涡，足以溺死人，海面又风平浪静。

林芮胸口急促的起伏。

闻荀川摘了手套，不疾不徐走到她面前，凝视她。

“怎么了。”

他立在院子的一块瓷砖上，阳光照射出颀长的影子，覆盖在她头顶。

林芮咬着唇，光影是柱状的，灼白浓烈，从他短发和衣领间倾泻，映得米白色大衣轮廓昭彰，他有五分暖意，更有五分凉意。

闻荀川是明知故问。

“你去哪？”她艰难开口。

“公司。”

“我也去公司。”

闻荀川淡淡嗯，“耿世清腿瘸了，不是没长腿，他陪你去。”

林芮哀求，“你送我一趟行吗？”

他掸了掸衣袖，语气没什么感情，“不顺路。”

“哥...”她没辙了，又喊他。

闻荀川不搭腔。

林芮吸鼻子，“你捎上我吧，我不想在老宅。”

“理由。”他咄咄逼人。

“耿家人在。”

“你不嫁耿家，也会联姻王家，孙家的公子，侄子。闻家养大你，供你母亲续命，解决林家的麻烦，不是白费心力的，你有你的责任，你的代价。”

“我还你情。”她低下头。

“你拿什么还。”

闻荀川逼得太狠，逼得她哽咽。

“我拿全部还。”

“你的全部是什么。”他挨近，居高临下俯视林芮，“可怜的工资，喊一声哥哥的甜言蜜语？”

林芮情不自禁抽搐，“你先带我走，我会还你的。”

闻荀川伫立不动。

幽邃的眼睛似乎要在她脸上凿出一个洞。

“荀川！”闻夫人这时也追出玄关，“你耿叔叔和耿阿姨没吃完饭，芮儿不能走。”

耿家是专程为林芮而来，商量订婚的，女方不声不响地撤了，是闻家失礼数。

闻荀川睨了一眼客厅的落地窗，耿家夫妇和耿世清正观察庭院这一幕，莫名其妙的神色。

他又睨了一眼林芮，她瑟缩着，麋鹿一般的眼神，无助，依恋。

不知道他是否抛下她，那样战战兢兢的期待。

闻荀川收回视线，移向闻夫人，“公司派林芮去外地培训，耿家突然登门，她没请假。”

他泰然自若，闻夫人却沉不住气了，“芮儿嫁了耿家，不需要辛苦工作，何况有的是清闲的肥差，耿家人脉广，缺她一个岗位吗？”闻夫人招呼林芮，“你马上进屋。”

“母亲的眼力好，识人最清，您见过耿世清了，认为他是良配吗。”闻荀川有条不紊，又云淡风轻。

偏偏化作一把刀，插在闻夫人的心窝。

“闻家不计较林衡波的流言骂名，这些年对林芮视如己出，做主她的婚事是应当的。如果对象是耿家的残疾，上流圈会怎样评价闻家，闻家的亲生女儿会嫁瘸子吗。”

闻夫人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消失。

她直勾勾盯着闻荀川，闻荀川也盯着她。

好半晌，闻夫人无动于衷，“你不是回公司开会吗？别耽误你的时间，司机送芮儿。”

是试探，亦是最后的让步。

林芮必须在老宅多留半小时，招待好耿家，圆一圆尴尬的场面。

“你上车。”

林芮望着他。

闻荀川握住车门扶手，手背青筋暴涨，起初只是一缕，两缕，在和闻夫人无声的对峙中，他指骨开始泛白，发青。

闻淮康夫妇是绝对的权威。

即使在权贵阶层，最活跃显赫的几大家族之中，也有极高的威望。

闻荀川有自己的规划，有自己的生活，可涉及闻家的利益，声誉，前途，他是服从的。

二十九年融入骨血的子弟观念。

不止他，享受了家族荣耀辉煌的二代，皆是如此。

“你今天不对劲。”闻夫人眼底风起云涌，“你和耿世清有仇，和耿家结过林子？”

“没仇，也没结林子。”闻荀川冷声冷气，“单纯觉得林芮嫁耿世清，糟蹋了。”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人们打拼一辈子求之不得的，芮儿唾手可得，什么是糟蹋？”闻夫人呵斥林芮，“你是上车，是进屋？”

她猛地一哆嗦。

车门弹开，闻荀川一言不发，臂肘线条紧紧地撑着衬衫，鼓胀出褶皱。

“上去。”

闻夫人不知是顾虑什么，还是思考什么，一时恍了神，闻荀川缓缓拉开车门，重复了一遍，“林芮，上去。”

林芮浑身无力，四肢是虚浮的，她匆匆上车，暗自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闻荀川也弯腰上车，熟悉强势的味道入侵，她心口刚落地的巨石，又悬了起来。

耿家也走出宅子。

“闻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车窗没关严，耿夫人满是疑惑，“芮儿是不是没瞧上我家世清？”

“怎会瞧不上？”闻夫人安抚，“世清在席间给芮儿夹菜，照顾体贴她，女人结婚图什么呢，不就是图男人知冷知热，有情有义的。”

耿夫人根本不相信，这状况摆明了是没搁心上，敷衍了事，“小姑娘都喜欢高大帅气的，世清长相不出众，可结婚过日子不是风花雪月，是衣食住行，没有经济实力再帅有什么用？像闻公子和叶公子财貌双全的，市里又有几个呢？芮儿太天真了。”

林芮攥着安全带，感受到闻夫人探究愤怒的目光，头皮一阵阵冒寒气。

她这八年乖巧懂事，从没忤逆过闻淮康夫妇，包括那两次相亲，她不情不愿，也安安分分去见面了。

唯独这次。

耿世清先天残疾，加上闻荀川车里广播的新闻，放大了她的抵触。

才害得闻家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