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云秀破防

这边的人还没窜到前头，只知道顺天府的人从谢家带走了两个下人，却不知道后头还有一个。

云卷加快步伐往前走去，又遇到了方才一样被拦到两边的情况。

这次出现的，是被捂住嘴巴，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像个疯婆子一样的谢老太太。

看热闹的人群哗的一声叫开了，又认识的人失声就喊——“这不是谢家的老夫人吗！”

乖乖，谢家的老夫人，尚书大人的亲娘，怎么还被顺天府给押走了，还是这么狼狈给强行拖走的。

云卷别过头略微扬了扬嘴角，随后转身往尚书府走去。

府门前的京畿卫都已经跟着谢老太太撤走了，尚书府大门紧闭，连门生都退到了府内。

外头一地鞭炮的残渣没有人打扫，挂在梁上的灯笼不知何时掉在地上一个，被踩烂了外壳，惨兮兮的挂在台阶上。

围观的百姓还没离开，他们不太敢公然触官老爷的霉头，基本上都围在府门前一丈外，对着尚书府的牌匾指指点点。

云卷没有理会身后百姓的目光，提裙走上石阶，来到府门前，示意皎月叩门。

皎月将门环敲得砰砰响，却好一会儿没人应门。

她便喊道：“有没有人啊！快开门！大小姐回来了！人呢！”

皎月放弃了扣门环，直接拍门。

片刻后，门后传来动静，门生面色惶恐，看见云卷连忙请罪。

“大小姐恕罪，小的这是……”

云卷领着皎月进门，摇摇头说：“我知道府上出事了，与你无关。”

门生立即将门闩落下，冲云卷作揖，说道：“多谢大小姐体谅。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老爷特意叮嘱小人，关门不许外人进出。”

“我爹他们在哪儿？”

“应该在前堂。”

彼时前堂堂屋之中，气氛压抑让人窒息。

平日里鼻孔看人的谢娥，如今都惨白着脸没了主意，窝在圈椅上像个鹌鹑似的。

同谢泊明一起坐在上首的男人，比他苍老些，但从二人相似的容貌能认出，正是谢泊明的父亲，谢府的老太爷。

他一手攥着拳头搁在桌上，脸色难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谢老太爷环视了一圈堂屋内，见没人吭声，狠狠用手拍起了桌子。

桌上的茶盏发出有些刺耳的低响，伴随着谢老太爷的怒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除夕节，闹成了这样！开年便有官府上门，如今外头不知有多少人看我们谢家的笑话！那老虔婆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连累了我们整个谢家！都别给我装锯嘴葫芦！说！”

谁知道谢老太太到底干了什么啊！

在场的人和谢老太爷一样迷糊，连谢泊明都给不了解释，沉默的坐在位子上。

刚结束国宴回到谢府，就发生了这事，谢泊明脸色也不好看，拳头攥的咯吱作响。

谢老太爷见无人开口，第一个就冲谢娥发难。

“大丫头，你说！平日里就你最爱和你娘聚在一起嚼舌根！她到底干了什么，惹上了官老爷！你要是再敢替她隐瞒——”

谢老太爷气的四下看，做寻找状，怒道：“我就打死你！”

谢娥惊慌失措的摆手，“我真的不知道啊爹！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谢老太爷本是种田的，谢泊明还没中举当官之前，一家子都在乡里住，谢老太爷是家里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四个孩子都怵他的很。除了读书特别好，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的老二谢泊明，其他三个孩子都被他揍过好几次。

谢娥作为家里最年长的，挨得巴掌最多，自然也最害怕谢老太爷。

“爹我发誓，我真不知道娘她干了什么啊！我真的没帮她干什么！”谢娥目光无助的看向堂屋里的其他人。

许多人都避开了她的视线，谢娥看到妹妹谢英，当即指着她说：“阿英！你说！是不是你帮母亲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英有些手足无措，她女儿谢曼云站在母亲身后，不悦的抿了一下朱唇，回击道：“姨母可别什么事都往我母亲身上推，母亲前一阵身子不好，一直在院子里养病，根本就没去过松鹤堂。”

谢娥尖声道：“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吗！”

谢曼云又想回嘴，却被谢英按住了手，坐在上首的谢老太爷不悦的打断道：“够了，都不许吵了！”

谢娥当即像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声也不敢吭了。

站在末尾靠门边的谢络瑶目光闪烁，她记得前世谢家并没有除夕夜官府上门一事。

和谢老太太一起被带走的，是云卷身边的丫鬟和嬷嬷，那就只可能是谢老太太搏揜被抓的那件事，只是前世谢老太太并没有暴露的这么快啊。

看来她的重生的确改变了很多事。

谢络瑶一边想，一边说道：“兴许这事长姐会知道什么呢。”

堂屋安静的落针可闻，唯谢络瑶的话像是平地上扔了一个响炮，谢老太爷当即朝她看了过去。

他前几日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听说，谢泊明把外室和其子女接进门的事。

他也知道这个所谓谢府养女，实际上就是他儿子的亲女儿。

谢老太爷并不觉得，男人在外头有一个女人，生养了一对孩子是什么大事。他儿子这么有出息，后宅多几个女人怎么了？

谢老太爷得知卫氏因此大闹，云卷还插手了此事后，便对卫氏这个儿媳和大孙女云卷愈发不满意。

听了谢络瑶的话，谢老太爷更恼了，“怎么回事？我不过一年多没回来，大姑娘一个丫头，还能插手长辈的事了！”

谢老太爷冷眼扫向卫氏，喝道：“你这个母亲怎么教女儿的！难道还要老夫找人教你怎么教女儿三从四德吗！”

卫氏刚回府就撞见谢老太太被抓，不得不被扣在了这里。

她还担忧着谢姝卉怎么会莫名回府，心情差到了极点。

又被谢老太爷这么一骂，卫氏忍无可忍：“是！我是不会教女儿，我现在就回护国公府，去问问我娘和大嫂，到底怎么才算是教好女儿了！是不是得像老太爷一样，教出一个刚成亲就在外头养外室养了十五年的儿子！才算是教好了！”

卫氏扭头就走，任谢老太爷的脸气成了茄色，连声说：“反了！反了！都反了！”她都没回头。

谢泊明急了，想要去追卫氏，奈何边上老父亲已经气的歪倒在椅子上了。

谢娥和老三谢鹏程上前帮忙，谢鹏程冲二房夫人荣氏道：“快找人去把府医找来！”

姐弟三人将谢老太爷扶进边上的耳房里，放倒在小床上，谢鹏程大喇喇对哥哥说：“二哥，大嫂太过分了！爹都这个岁数了，教训她几句，她就这么和爹说话，脾气这么大，以后不得反了天了！”

谢泊明皱着眉头没理他，边上谢娥也在叫嚣：“护国公府出来的了不起啊，出嫁从夫！还闹着什么回娘家，可真是反了她了！二弟，要我说都是你平日里惯的，还有那个云卷，你再不管管她们母女俩，你的后宅里真要鸡犬不宁了！”

“行了，都别说了！”感情到时候得罪护国公府的不是他们俩！

谢泊明气的脑仁疼，他们俩一个个嘴上说的比谁都欢，到时候卫氏那两个哥一上门，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破烂摊子全让他帮着收拾，得罪人的事儿全让他出去干，他是做了几年孽摊上这两个姐弟。

谢府做主的除了谢老太爷就是谢泊明，谢娥和谢鹏程也只是说说，见谢泊明不想听，就识趣的闭了嘴。

躺在床上的谢老太爷也缓过来了，可他心里头的憋屈劲儿还没下去。

只是见老二脸色比刚才更差，谢老太爷想要说出口的话掂量了一下，还是咽了回去。

府医被荣氏领了进来，谢鹏程问道：“其他人还在外头吗？”

荣氏点点头，谢鹏程看向老太爷，说道：“爹，都这个时辰了，先让孩子们回去休息吧，我让人去找云卷，这事儿她应该知情。对了，二哥那个女儿、刚才说话的那个，也让她进来吧。”

荣氏刚准备让丫鬟出去传话，就听外头下人道：“大小姐回来了！”

须臾，云卷打帘走进耳室，里头几人的视线全部聚在了她的身上。

云卷：“这是怎么了？”她问。

谢娥冷哼了声，“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云卷颦眉，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姑姑这话何意啊？爹，我方才回来的时候，看见钟灵和李嬷嬷她们，都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了，还有祖母也是，这究竟是怎么了？”

谢泊明满脸狐疑和审视的盯着她，问道：“究竟怎么了，你不知道吗？难道不是你干的吗！”

云卷眸色委屈的看着谢泊明，“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是我做的了。祖母让我带人回来，我乖乖的去了，人也领回来了。我也同顺天府丞说过，不再追究她们偷盗之事了，顺天府丞这次又来逮人，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

来逮人的就是顺天府的京畿卫，二话不说拿人，只说是奉了命令，却没有具体是为了什么。

谢泊明心里也没有底，他审视的看了云卷片刻，见她神情之中没有异样，也渐渐放下了警惕。

“二弟，你不会就这么信了她吧。你这姑娘诡计多端，谁知道与那府丞做了什么交易，还将母亲给拖下了水，云卷，你身为晚辈，你还有良心吗？”谢娥方才在谢老太爷那里受了气，此时正憋着，自然要发泄在她能说的人头上。

云卷有些不悦的压下嘴角，看着谢娥道：“姑姑有时间在这里给我扣帽子，不如说说这段时间常去探望祖母的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吧。我方才在路上看见被带走的祖母了，祖母神情紧张，可见顺天府抓人的缘由，并不是空穴来风。”

谢娥心里一咯噔，急急忙忙打断她：“你胡说什……”

“祖母瞒着这么大的事，那段时间姑姑又时常出入祖母的院子，您说什么都不知道，那可太牵强了。”

谢泊明朝她看去，眸色中已经有了怀疑之色，谢老太爷也咳嗽着开口了：“大丫头、咳，你到底有没有、咳咳、隐瞒！”

谢娥气的要疯了，“爹！我真的什么都知道！云卷你这个小贱人，你信口雌黄竟敢污蔑我！”

“这不是合理的怀疑吗？姑姑方才不也是这么怀疑我的，我都没生气，姑姑肚量怎么这么小。”

云卷一本正经的说：“现在重要的是知道祖母到底做了什么，只有知道这个，才能想办法救祖母出来。既然要查，自然是每个人都怀疑到，这可是为了谢家和祖母，姑姑也要生气吗？”

谢娥说不过云卷，她红着眼睛瞪着她，整个人紧绷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对云卷动手。

谢娥的丈夫阮明远看着她这模样，皱着眉头把她往后拉了拉。

他温声说道：“父亲不要着急，府上家丁不是已经去追那个逃跑的嬷嬷了么。她是母亲的近身嬷嬷，出了这种事又突然跑了，她必定是知情者。如今盲目怀疑谁都会有碍谢家和睦，倒不如等她被抓回来，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云卷朝阮明远看去，谢娥的这位赘婿容貌清秀，仪表堂堂，他和谢娥是老妻少夫，是谢娥的第二任丈夫。

他比谢娥小了十五岁，今年还不到三十。

当初他是主动上门到谢泊明门下做门生，后来因为容貌出色，被寡了好几年的谢娥看上了，招了他做上门女婿。

阮明远科举运不好，年年考年年不中，后来和谢家结了姻亲，大概是走运了，才上了榜。

这几年他跟着谢泊明在朝中摸爬滚打，现在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礼部员外郎。

不过他语言上的天赋似乎很卓越，数年前西边的一个国家渡海而来，说的是与南秦不通的话语，永昌帝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找到听得懂一点的，和这个国家的使臣交流。

而后两国常有生意往来，这就需要礼部的部分官员去学习他们国家的语言。

阮明远展现出他的语言天赋后，自然就被编入了这群人里，也算是个常人所不能及的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