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五

她号脉时神情认真严肃，眉头微微蹙起，西周一下变得十分安静。

临近中午日头慢慢升起，阳光洒进院子里，树叶变得翠绿，草叶上的露珠悄悄滚进泥里，紫薇花缓缓绽放，吐露幽香......

阿双收回手，抬眼看他，试探的问道：“你不是哑巴吧？”

男子也收回手，理了理衣袖，淡淡的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开口答话：“我不是。”

阿双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冷淡得有点过分，声音虽然低沉悦耳，但淡漠得几乎没啥情绪。

阿双抬头看他，学着他冷清清的语气道：“十日前，是我救了你，你从山崖上掉下来，摔进水潭里，是我把你救上来的。这十日来，也没有人到此处寻过你。当时你除了一身擦伤以外，还有内伤，伤在心脉。我日日为你针灸，想给你灌药，没成功。”

男子看她神色坦荡，不似作伪，抿了抿唇开口道：“多谢。”

男子想，这两个字他应该很少说或者从没说过，不然为何张口就觉得无比陌生。

阿双又道：“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想知道你的姓名，应该不算过分吧？”

男子默了默，他不是不想说，他是想不起来了。“那你呢？”

阿双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好像是忘记介绍自己了。

“我叫阿双。”她抬手比划了一圈，“这个小院是我家，比较偏僻，周围没有邻居，背后这座山叫祁阳山，山脚下的城镇叫陵荣城。你呢？是个什么情况？”

男子撑起一只手臂，指尖揉了揉太阳穴，闭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复杂的看向阿双，“我不记得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阿双：“......”这不是话本里面的剧情吗？活了三百年让她给遇上了？

阿双点点头，呵呵干笑两声安慰道：“你摔进水潭的时候，大概头朝下磕到脑袋了吧，不过只要人没傻，会慢慢想起来的。”

男子轻轻瞥了她一眼，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依旧沉默。

阿双又道：“没有名字不好交流，我给你取一个吧，捡到你那天是西月十六，要不就叫你十六？十六，算了不太好听，十五，十五挺顺口的，在你想起自己名字前，就叫你十五怎么样？”阿双说完，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询问他的意见。

男子想了想，轻轻点头，表示接受。

阿双看了看天色，快到做午饭的时间了，对他说：“十五，既然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我好人做到底，先收留你住下。西边的厢房给你，等你想起什么或者是有人来寻你了再走也行，那边炉子上煨着的药是你的，一会儿倒出来喝了，我就先去做饭了。”

说完不再看十五，围着围裙去厨房里忙碌了。

十五看着她的背影，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个院子，默认了她的安排。

起身拿着包裹回房间去了，再出来时，换了一身藏青色衣袍，头发用一根黑色带子束在脑后。

走到厨房里拿了个碗，去药炉上倒药了。

阿双抽空看他一眼，嗯，衣服确实挺合身的，还不错。

等阿双把饭菜碗筷摆上桌时，十五看着眼前的吃食轻皱了下眉，他以前好像没有吃过这些东西，看起来感觉陌生极了。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学着阿双的样子，慢慢吃起来。

细嚼慢咽的品味了一番，味道居然还不错。

吃完饭十五寻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休息，闭眼假寐，细细回想起她说的话来。

阿双在水缸边刷碗，刷着刷着突然回过味儿来，她这是救了个大爷回来？还要伺候他吃喝？

没道理啊，想她当年在梁府好歹也是个大小姐，虽然后来总是自己一个人，还从来没有伺候过任何人，任何人！

阿双越刷越用力，越想越想不通，干脆一把扔了手里的碗，弄出“啪”的一声响动。

正在脑海里分析目前形势的十五闻声转头看她，那目光清清浅浅，如同一盆凉水浇灭了阿双心头冒起的小火苗。

阿双咳了一声，理了理头发，“十五，你看啊，我好心收留你，为你治病，又不收你钱财，那指使你干点杂活，不算过分吧？”

十五不说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碗筷，仪态优雅的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我不会，你教我吧。”十五说。

于是这一下午，阿双教了十五目之所及的所有家务杂活。

包括刷碗，扫地，擦桌子，砍柴，挑水。

晚上阿双还教十五生火，切菜，炒菜，没想到只是看了一遍，十五就什么都学会了，有模有样的炒了两盘菜。

阿双无限感慨，多聪明啊，原来当先生教学生是这么舒爽畅快的一件事。

饭桌上，阿双兴冲冲的夹起十五炒的那盘菜放进嘴里，忍不住眉头一跳，张口就想吐出来。

但瞟到十五眼中那微弱的，似是期待的神色，硬生生忍住，都没嚼碎就咽了下去。

十五不说话，就拿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

阿双倒了一杯茶水，小口小口喝着，眼珠转了转，忽有一计上心头。

她笑眯眯的看着他，“十五，你真厉害，第一次做饭就能做出这种味道，真聪明。”说完还鼓了鼓掌。

十五看她笑得眼睛弯弯，眼底的狡黠忽闪忽闪，就知道这菜的味道肯定不好吃，她想诓他。

本来不想动筷尝的，但还是没忍住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他只是想知道，能难吃到什么程度。

阿双扒拉着米饭，一边偷偷打量他的神色，嗯，面无表情的咽下去了，然后也倒了一杯茶水。

齁咸，还苦。

十五先放下碗筷，他明明是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饭量却很少，每次都只尝一点点就不吃了。阿双看得稀奇，却也没多说什么。

十五平静的开口：“以后，除了做饭你来，其他的都可以交给我。”

阿双问：“不再试试了吗？厨艺这东西，还需多练。”

十五不答话，径首起身去院中紫薇树下坐着喝茶了。

阿双觉得好笑，扯着嗓子向外喊了一句：“十五，记得喝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