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事的羡慕

林阳在登云山的山顶拍了十几张照片后，就和陶莹莹大黄一起下山了。

回到林家大宅，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将身上的背包往墙角一扔。

爬了一天的山可累坏了，不过收获也很丰富。

他扯了扯被汗水浸透的冲锋衣领口，晚风一吹，凉意顺着脊梁爬上来。

“这鬼天气，上山时热得像蒸笼，转眼就冻得人打颤。”他嘟囔着，经过杂物间，忽然瞥见一堆杂物中有一个倒扣着的柏木澡桶，桶身泛着温润的包浆，边缘雕着简单的云纹，显然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

林阳眼睛一亮，三两步上前掀开澡桶。桶底还残留着几片干枯的艾草，一股混合着木质香与药草味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他屈指敲了敲桶壁，沉闷的回响透着厚实感。

“老爷子倒是会享受，居然还收藏了泡澡桶。”

林阳现在不光一身的汗，而且还浑身酸痛，平常运动量太少了，没有适应爬一天山的运动量。

要是不泡澡舒缓一下肌肉的话，估计后面还要难受好几天。

林阳从柴房抱来晒得发白的松木柴，塞进柴火灶里点着火。没多久，铁锅里的井水就咕嘟咕嘟冒着泡，蒸腾的热气充斥厨房。

当第一瓢热水浇在桶壁上，柏木遇热散发出淡淡的松香。林阳抓了把院子里的野菊花扔进澡桶里，金黄花蕊在涟漪中打着旋儿，据说用野菊花泡澡有缓解疲劳的功效。

他脱下衣服裤子，小心翼翼地先伸脚进去探探温度。

还有点烫，他又从旁边水桶里舀了一勺凉水进去，再试了一下，温度差不多了，至少不会把他烫得首叫唤。

“嘶……”整个人浸入热水的瞬间，酸痛的肌肉像化开的冻土。

热水漫过肩膀，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后仰着头枕在桶沿上。

登山时积攒的疲惫在蒸腾的热气中一丝丝抽离。

野菊花的清香混着柏木的树脂味钻进了鼻子，有一种类似催眠的作用。

他张开五指又握拳，热水从指缝流过，很久没泡过热水澡了，上一次泡澡还是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父母用澡盆给他洗澡。

泡好澡后，他换上衣服，用柴火灶的余火煮了一碗挂面，放了一些菜园里摘的蔬菜。

吃完面，林阳搬来一个小土灶，用炭火温一壶米酒。

这米酒是几天前在镇上买的，都是农家自酿的米酒，不是工厂批量生产的。

他随手将今天拍的几张山景发到了朋友圈。

晨雾缭绕的山林、崖壁上斜生的野杜鹃，还有那张他光脚踩在溪石上自拍的逆光照，配文就写了简单的两个字：“自在”。

手机刚放下就嗡嗡震动起来。

“卧槽，阳哥你这是修仙去了？”

消息来自老赵，当年和林阳一起在游戏工作室没日没夜打游戏的战友。

老赵比林阳要大七八岁，但是他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像个大男孩一样。

林阳看着那个熟悉的骷髅头头像，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比修仙实在，”他单手打字，另一只手拎起炉子上温着的米酒倒了一小杯，“每天爬山种菜，呼吸都是甜的。”

聊天框上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半天，最后蹦出来一句：“艹，我这边晚饭都没吃还在刷副本，老板催单的消息炸了二十多条。”

林阳想起那栋老旧的写字楼里，里面的员工就像圈养在格子间的动物一样。

显示器蓝光映着十几张浮肿的脸，键盘缝隙里塞满烟灰。

他抿了口米酒，慢慢敲字：“还记不记得咱俩轮流肝黑暗神殿那次？你急性肠胃炎，边挂水边用手机给我报BOSS技能。”

“别提了，”老赵发来个裂开的表情，“现在看到魔兽登录界面就想吐。你这会儿在干嘛？”

林阳把镜头对准院子，拍了一段视频。

青砖缝间钻出的夜来香悄悄吐蕊，惊醒了趴在井沿打盹的萤火虫，柴火灶上煨着的陶罐噗噗冒泡……

“刚泡完澡，吃完面，喝口小酒打发时间。”林阳将刚刚拍的短视频发了过去。

对方突然发来段语音，背景音是熟悉的键盘声：“真他妈羡慕……我这两天做梦都在想，要不也找个山沟蹲着算了。”

声音顿了顿，“就是……唉！不说了。”

林阳知道他要说什么。之前在工作室，老赵是唯一不敢跟老板顶嘴的。

原因很简单，他是工作室唯一结婚有老婆有女儿的员工，连工作室老板都还没结婚。

本身游戏工作室就是年轻人为主的行业，有的年轻人纯粹就是觉得好玩才干这一行的，干了一两个月觉得不是想象得那么回事，觉得太累了钱又少，就辞职了。

但老赵不能辞职，辞职了家里就断粮了，其他同事只要养活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他要养一家人。

而且他从十八岁开始就做游戏代练游戏私服之类的工作，除了继续干这个，他想不到还能干什么。

山风突然把窗板吹得咯吱响，林阳慢慢按住语音键：“我家的山上有很多山货，等你有空的时候，带妞妞来玩吧，捡捡山货，呼吸一下大山里的新鲜空气。”

妞妞是老赵女儿的小名。

老赵：“那我要是捡到了千年野人参能不能归我自己？”

林阳笑着发出语音：“你是一点常识都没有，南方山区哪有野人参，野人参是东北的特产。”

老赵：“是吗？那是我记错了，南方有什么值钱的山货？”

林阳：“野生的灵芝天麻价格都还可以，只要你能捡得到，就归你了。”

老赵的声音兴奋了起来：“说好了啊，我捡到的山货都归我自己。”

喜欢玩游戏的人也都很喜欢寻宝，那种开盲盒的期待感是他们人生的一大动力。

夜露渐重时，东厢房传来古旧的报时钟声。

林阳喝完陶罐里的米酒，收拾了一下，带着微微的醉意往卧室走去。

月光像一瓢泠泠的井水，泼洒在林家老宅的院落里。

林阳趿着布鞋走到院中，鞋底碾过碎石子路，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只夜莺飞过宅院的上空，扑棱棱的振翅声里，一片羽毛悠悠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