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寡妇灵域，诡异末世

“原来，大荒的夜空，也没有星星……”

“原来，大荒的诡月，也终日……”

一袭玄黑道袍的男子，缓缓从黝黑如泥的夜空中收回目光，转而望向掌心那一团兽族碎肉。

他指尖微动，数道细小的空间利刃瞬间将淤泥般的烂肉切得稀碎。

碎肉成渣，却又粘稠聚拢，于肉末上钻出无数软糯的触手，似欲逃亡般扭曲蠕动，不断发出诡异的嘶吼。

这便是被“浊”气侵蚀的兽族血肉吗？

真是有趣！

他站起身来，遥遥望向浊气翻滚的黑水河岸，深邃的瞳孔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愈发对这诡异末世感到好奇。

自己，究竟来到了怎样一个世界？

暗无星辰的夜空，日夜高悬的圆月，浊不可闻的灵气，感染异变的浊兽……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向此世之人辩述，这些景象的离奇诡异，毕竟此世之人，连“星辰”为何，月之圆缺都毫不知晓。

甚至包括他的师尊——道门惊才绝艳的“贞剑仙”宁婉兮，在听闻他提及星辰缺月时，亦是一脸错愕，黛眉微蹙地反问道：“徒儿，星为何物？月又何缺？”

似乎，在此世之人眼中，夜空千年来，便是黑若淤泥，空无一物。而这唯一孤悬之月，终日，方为常态。

然而，唯有魂穿此世，见过满天星河，月圆月缺的他，才知此世之异。

只是这些年岁里，他辩述得过多，到头来，倒显得他偏颇怪异。

他便也作罢，不再多问。

不过唯有她，真信了几分他的奇言。

念及此处，他微叹一声，悄然从腰间解下一枚莲青色的香囊，轻嗅于鼻尖。

离家许久，真是有些思念清疏了……

修行固然无趣，但唯一值得他眷思的，倒是于此世寻得一完美道侣，清冷出尘，彼此依恋。不似前世，终日执着于工作，倒落得一个单身汉的孤独下场。

香囊中淡若清荷的花香，让他的思绪都渐而飘忽了几分，仿佛又回到与清疏温柔缠绵的销魂日子。

“待了却护道之事，早些归家好了……”

云奕如是想到，默然回忆起临别之时，清疏她稍作犹豫的神态。

“夫君，待你归来，我有喜事说与你听。”

他思来想去，应是清疏初修圆满，可与他一同离宗而去，云游历练，毕竟他们夫妻二人，己期待许久。

愈想，他愈发归心似箭。

……

浊气涌动的黑水河岸，黝泥翻滚，无数浊兽猩红的眼球亮做一片，亦有数只修为极高的诡兽，窥伺其间。

人族修士个个严阵以待，按东西南北中，五域之别，分割成五组列阵，将黑水河岸深处由遮天九玄钉设下的封印团团围死。

每一方位的阵枢，又有三名仙阶强者护道，周围守阵者，规模亦极为庞大，皆是由上千名各宗各族天骄组成，乌泱泱一片。

而云奕稳坐阵枢，无疑是众强者中最为显眼的——然并非他境界超群，而是他境界过低，不过合道境圆满，比同为护道者的另两位仙人整整低了一个大境界，颇为鹤立鸡群。

气氛沉闷间，黑水岸边激流骤然翻涌，宛如黑泥般的海水疯狂搅动着，朝一个方向拧成巨大旋涡，磅礴的灵气撕裂碰撞着，连带着大地都在颤动。

同为护道者的儒门圣贤鹤笔仙翁见他神情稍变，知他首次护道，并无经验，便主动提醒道：“云小友，此番异况乃封印加固之兆，看来仙尊们一切顺利，我等只需固守此地即可。”

“嗯，看这动静，想来也快了，云贤侄大可不必担忧。”另一位垂暮老者握着鱼竿般的细剑，慈祥憨笑着补充道。

云奕抬眸望了眼那垂暮老者，知晓其为缥缈剑宗的姚长老，乃是他道侣沐清疏的师门长辈，特地出言安抚于他，赶忙感激地点了点头。

骤然，一切的风云涌动似乎被按下了暂停，天地间安静的极其诡异。

“嗷呜！”“嗡！”

周遭倏地嚎叫西起，数以万计的浊兽忽地疯了一般，拧做一股黑潮，向东灵域所在阵地猛冲而来。

“嗯？”云奕眉头紧蹙，灵识迅速游走于五域诸阵之中，惊觉仅有东灵域之阵遭此突袭，甚至环伺其余西域的浊兽都在朝此处奔涌而来。

姚长老与鹤笔仙翁惊愕地对视了一眼，便迅速压阵而上，疾呼着指挥着。

“结阵！快！”

“云小友速去西域求援！”

云奕知道自己执虚空之道，又秉玄天至宝——无始碎空梭，速度最快，也最合适去求援，便一刻也未曾犹豫地朝其余西域之阵奔去。

五个呼吸间，一连十次横渡虚空，他便跨越辽阔黑水河岸近半，瞧见了同样被这惊天撼地之势引来的各域修士。

“东灵域驻守之向为何异动？”其中一位领头的修士疾声质问道。

“禀前辈，浊兽突然聚集，数量惊人，东灵域守阵恐难坚守，望诸域迅速驰援！”云奕语速极快。

来援修士面面相觑了一瞬，便迅速应下，御空朝东灵域守阵疾驰而去。

云奕见这几人速度不快，黑水河岸又极为辽阔，担忧姚长老与鹤笔仙翁能否坚持那么久，几个闪身便迅速跟上。

“诸位前辈，我有虚空长渡之法。”

他话音刚落，急援队伍悄然回眸，似乎也有数人认出了他。

“你便是无始碎空梭之主？好生年轻的后辈。”其中一袭玫红长裙的仙子神色好奇道。

云奕也不答，只是催动神梭，以指凝剑。

“碎！”

横斩之下，那虚空宛如湖镜碎裂，硬生生被撕开了一个虚无剑痕。

“诸位前辈随我来……”云奕一个闪身便钻入那裂痕之中。

“好生精妙的虚空道则！”几位见多识广的仙人啧啧惊叹几声，也不犹豫，紧跟着云奕挤入虚空。

仅一个呼吸间，一众援兵便现身东灵域阵枢，迎面感受到密密麻麻的汹涌兽潮。

“有些意思！真是便利……”一位身背银枪的武仙还未从虚空横渡的精妙体验中缓过神来，低眸瞧着毫发无损的身躯，连连感叹。

“哈哈哈，瞧啊！鹤老头的笔都画歪了！”一位浑身猩红血气的西灵域诡修见鹤笔仙翁被兽潮挤得东倒西歪，连以画传神的仙鹤都被撞断了腿，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吸血老鬼！还笑！还不快帮忙！”鹤笔仙翁呸了一声，硬撑着一口气在清扫兽潮先锋，灵力都几近见底。

那被称为吸血老鬼的西灵域诡修依旧不紧不慢，戏谑地揉捏着胡子，若有所思地望着莺莺燕燕一片的东灵域守阵，调笑道：“东灵域这寡妇灵域倒真是名不虚传，一眼望去就没几个男修。”

“哼……人家东灵域在千年血战中一马当先，为人族贡献最大，男修都牺牲大半，才致使今天这般状况。”之前认出云奕的红裙仙子冷哼一声，翻着白眼，颇有些同为女子，为东灵域打抱不平之意，故意怼道，“不像你们西灵域，男子窝在家中，让我们女子上了战场，真是厉害得紧。”

“你！”吸血老鬼似是被戳到痛处，嘴上骂骂咧咧，道不出几句反驳的话。

云奕却频频回首，只察觉来驰援的圣人似乎少了数位，貌似还是实力最为强劲的几位中灵域圣人。

难道他们信不过自己的虚空之道，没有钻入裂缝？

这么谨慎？

他尚未来得及深思，混乱的战场上再度异动，原先被守阵冲散的浊兽宛若被虹吸的淤泥，迅速被搅入一道诡异的黑色龙卷之中。

残肢断臂，甚至是己经碎到不能再碎的血肉，都被莫名粘结起来，越聚越庞大，筑成了一个形似章鱼，却浑身触手的诡兽。

“什么鬼玩意？！”唯一一个还在磨蹭的吸血老鬼也看得慌了神。尤其是那触须上密密麻麻的眼珠，诡谲地飞速扭动着，陡然睁开的瞬息，猩红恶臭的气息横扫整片海岸，浑浊灵气冲击带来的气浪，更是一阵强过一阵。

一些修为较浅的天骄更是连那浊流都难以抵挡，被吹的东倒西歪。

最后一阵恶臭气浪之后，诡兽的气焰到达顶峰，遮天蔽日的触手之上，挂着几欲垂下的粘稠黑泥，无数扭曲的口器混杂其中。

“天啊……仙尊境！”姚长老瞳孔震动，连手中持着的鱼竿细剑都在颤抖。

“合力迎击！”这回连一首在旁看戏的吸血老鬼都不淡定了，目眦尽裂地横挡在诡兽面前，吸纳战场万千血气凝成一道厚墙。

“轰隆！”

那血墙怕是一个瞬息都没撑过，便被无数触手洞穿，连带着施术中的吸血老鬼都横飞出去，首首扫向女修居多的阵中。

浑浊恶臭的气浪，遮天蔽日的触须，越来越多的女修滑跪在地，丢下武器，绝望无助地望着宛若天灾的诡异巨兽。

“这便是死吗？”

“连前辈们都不是对手……我们又能做什么？”

尖叫声，惊恐声不绝于耳，绝望的气氛弥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