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东西无用

“该走了。”张起灵忽然出声，目光望向了雨林深处。

那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是更多的德国探险队成员。

要是让他们看到二人出现在此地，又少不了一番麻烦。

黑瞎子见状，将羊皮卷塞进了陆映言怀里，冲她晃了晃从尸王身上顺来的青铜铃铛：“后会有期啊，陆家小姑娘，有需要的话，可以雇我。”

他转身隐入雨林时，陆映言看到他朝自己摆了摆手。

而张起灵己经替她撑好了伞。

远处传来黑瞎子哼唱的小调，跑调的旋律混着虫鸣，渐渐消失在南疆的夜色里。

“小哥，我们先找个挡雨的地方歇会儿。”

“好。”

两人找了户附近的农家，给了一些驱虫的药粉后，两人便得了一个房间，然后借着煤油灯那微弱的光芒研究起羊皮卷来。

家族初兴，于涿鹿之野定居，族人皆勤恳劳作，以耕织为生。

时有外敌来犯，吾凭应龙之力，护全族人。

然，血脉传承之事，需万分谨慎，稍有差池，便会危及家族。

每代家主，皆要在成年之时，接受血脉洗礼，并与族内血脉纯度最高的男子通婚，以确保血脉纯正。

陆家女子只能族内通婚，不得有异。

某次，家族遭逢大旱，庄稼颗粒无收。

吾带领族人掘井挖渠，引远处河水灌溉。其间，次女应风不顾危险，深入险地寻找水源，不幸身受重伤。

幸得应龙庇护，她才得以保全性命。

吾感血脉力量神奇，遂记录下血脉运用之法，望后世子孙研习。

然，契约亦有禁忌，不得滥用血脉之力为恶，否则必遭天谴。

吾将毕生心血，凝于这羊皮卷之上，望后世子孙，珍视家族血脉，传承家族荣耀，谨遵契约之规，莫负应龙之恩。

这上面记载的竟是应氏秘法，而且是关于行云布雨的秘法！

只要运用应龙血脉心头血便可。

张起灵听到“心头血”三个字以后，眼神一暗，这让他想起了之前桃花林的事情，还有族志里的记载。

“阿言，这东西，无用。”

能伤害到陆映言的东西，都无用。

——

一日后，苗寨的吊脚楼里挂满了银铃与海棠花。

晨雾未散，陆映言坐在火塘边，指尖捏着浸过草药的纱布，替昨夜追猎受伤的阿荼包扎小腿。

“盘马寨的祭司受了伤居然还要找我一个外人处理伤口？”陆映言的手上一紧。

“哎呦阿姐！”阿荼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这不是怕神婆骂我嘛！反正有阿姐在，这样挺方便的，还省得我处理伤口还要躲躲藏藏。”

张起灵背对着二人坐在竹篱前，指腹正沿着某片残片边缘的云雷纹缓缓。

那是从祭台废墟里寻到的，刻着初代家主与张家族长血契图案的碎片。

“还有阿姐，神婆说要给你们建庙。就刻你撑伞、小哥握刀的样子，神庙就建在寨口的神树旁！以后路过的马帮看见，就知道这里是‘伞娘与飞坤爸鲁’的地界啦！”

陆映言被逗笑了：“神婆的话也能乱传？我们不过是……”两个普通人罢了，何德何能让人家给他们建立神庙。

话未说完，寨子口传来了密集的铜铃声，混着此起彼伏的苗语吆喝，像是有重要的队伍进村。

陆映言扶着阿荼起身，看见十几个苗族汉子抬着块一人高的青铜碑穿过石板路。

碑面覆着靛蓝色的蜡染布，西角系着的银铃与海棠花枝随着步伐轻晃，

“飞坤爸鲁！伞娘！”

走在最前方的青年看见他们，立刻用苗语高声呼喊，布满刺青的手掌按在胸口。

“神树在子夜显灵了，树根下冒出这块碑，刻着你们的故事呢！”

青铜碑在火塘前缓缓放下，蜡染布滑落的瞬间，陆映言听见阿荼倒吸一口凉气。

碑面上的浮雕栩栩如生：她左手撑伞，伞尾的海棠花瓣正被风吹开；张起灵背对她持刀而立。

碑顶刻着苗汉双语的祭文，汉字部分工整有力：“飞坤爸鲁踏雾而来，伞娘衔珠破瘴，双生归位，万劫同途。”

“和陆映青的预言一样。”陆映言轻声说道。

张起灵的手指同时落在碑侧的小字上，那里刻着排细密的苗文：当应龙与麒麟相合，伞与刀会重铸血脉，护持地脉首至永恒。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神树，树冠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们把我们的故事，刻进了地脉的记忆里。”

陆映言还未开口，阿荼忽然拽住了她的袖口，指向碑底的角落：“阿姐你看！这里有条龙和麒麟！”

那里刻着极小的浮雕，龙形与麒麟纹首尾相接。

——

暮色漫进寨子时，陆映言站在青铜碑前，看着自己与张起灵的浮雕在火光中投下交叠的影子。

阿荼蹦跳着跑来，往她辫子里别了朵夜开的海棠：“神婆说，等碑上的花纹长出血肉，你们就会变成真正的守护神啦！”

陆映言笑着揉乱了阿荼的头发。

——

次日的清晨，吊脚楼的木梯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陆映言提着绣囊转过廊角，正看见阿荼蹲在青石板上，用银簪在露水未干的地面画着歪扭的海棠。

那是她教了三个月的苗绣纹样，针脚里藏着驱虫的殄文。

“阿荼。”她蹲下身，指尖划过少女腕间新打的银镯，“昨日神婆说你能独立绘制驱虫符了？”

阿荼慌忙用袖口擦去画痕，耳坠上的铜铃叮当乱响：“阿姐别夸我……”

她忽然从怀里掏出块皱巴巴的帕子，上面用金线绣着半朵未完成的海棠。

“这是给你和飞坤爸鲁的离别礼，等你们处理完南疆的事情后，到了长白山，让飞坤爸鲁把花瓣补齐。”

陆映言接过帕子，看见帕角绣着极小的“平安”二字，是用她掉落的发丝混着苗银线绣的。

她抬头望向竹篱边，张起灵正将最后一捆驱虫符系在马缰上，在察觉到她的目光后，便也抬头和她对上了眼。

“嗯，我会告诉小哥的。”

张时谦他们也都收拾好了行李，在等着她过去。

“阿荼，再见。”

“阿姐和飞坤爸鲁要永远在一起哦！”

“好。”陆映言的眉眼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