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巷遇故人

暮色渐浓时，陆映言拐进了一条青石板巷。

斑驳的墙根处长着几簇野蕨，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腐朽的木樨香。

她刚刚把从陵寝取出来的古董换了钱，忽闻身后传来皮靴踏碎落叶的脆响，顿时心头一紧。

“小妞长得标致，陪大爷们喝杯花酒如何？”

五个缠着头巾的汉子从阴影里闪出，腰间别着的短刀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哪里见过这些，除了那丢失的几年，长到八岁，见过的最坏的人就是拐她的人贩子。

陆映言攥紧伞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五个土匪呈扇形围过来，领头的刀疤脸嗅了嗅空气，突然怪笑："这小娘们身上有土腥味，怕是刚倒过斗的肥羊。"

陆映言后退半步，伞尖不着痕迹地戳进墙缝。

“要钱匣子是吧？”她忽然甜甜一笑，从荷包掏出个雕龙玉琮，“这是周穆王祭祀用的通天琮，够买下半条花柳街了。”

说着将玉琮抛向空中，在土匪们抬头瞬间，伞面"唰"地旋开，二十西根伞骨迸出青芒。

刀疤脸惨叫一声捂住右眼，指缝间插着半截青铜针。

其余人正要扑来，巷口忽然传来马蹄铁磕碰青石的脆响。

月光将一匹黑马的影子拉得老长，马背上男人反手握着苗刀，刀鞘上斑驳的暗纹像干涸的血迹。

“六爷的地界也敢撒野？”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器相磨。

六爷？

陆映言忍不住眼睛一亮，鼻尖嗅到了浓重的檀腥味，那是苗刀常年浸染尸油特有的气息。

她趁机退到墙角，打量着来人。

黑背老六翻身下马时，土匪们己经在地。

他靴底碾过刀疤脸的手腕，弯腰拾起玉琮对着月光端详：“周穆王的通天琮？小丫头，你这张口就胡诌的本事不小啊！”

然后把玉琮扔给了陆映言。

陆映言甜甜一笑：“六爷，不记得长沙故人了吗？”

黑背老六闻言，眉头一皱，细细打量着陆映言，越看越觉得心惊：“你是映月的孩子？”

陆映言重重地点头，眼中涌起一丝期待：“六爷，您快跟我讲讲，我被拐走后，家里还好吗？我还记得当年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才六个月，如今怎么样了？”

黑背老六的神色瞬间黯淡下去，他沉默良久，缓缓转过身，望着那被夜色笼罩的青石板巷，声音低沉而沙哑：“阿言，有些事，你或许还不知道。”

陆映言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六爷，您说，到底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黑背老六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当年你被拐走后，你母亲发了疯一样地找你。她跑遍了长沙的大街小巷，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只要有一丝关于你的线索，她都拼了命地去追。”

陆映言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焦急寻找自己的模样。

“那时候，你母亲怀着孕，身子本就不便，可她哪顾得上这些。”黑背老六顿了顿，喉结滚动，似乎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那些人贩子狡猾得很，你母亲好不容易寻到他们的踪迹，追上去想要回你，可他们……”黑背老六的声音哽咽了，说不下去。

陆映言的心揪成一团，她下意识地抓住黑背老六的胳膊，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他们怎么了？六爷，您快说啊！”

黑背老六缓缓转过头，看着陆映言，眼中满是悲痛与不忍：“他们丧心病狂，为了摆脱你母亲，竟下了狠手。你母亲……为了护着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能找到你，她……她没能逃过那一劫。”

陆映言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是黑背老六扶住了她。

“那……我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呢？”陆映言哭着问，声音己经变得嘶哑。

“那孩子也没活下来。”黑背老六闭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些事我是听其他人说的，当时我在下一个大墓，等我得知事情的时候己经迟了，后来我把那段时间在长沙活动的人贩子都屠了个遍。”

陆映言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双手捂着脸痛哭了出来，脑海中母亲温柔的面容与黑背老六描述的惨烈画面不断交织。

黑背老六蹲下身子，想要安慰，伸出的手却在空中僵住，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陆映言的肩膀。

许久，陆映言哽咽着问：“六爷，我母亲走后，父亲还好吗？”

黑背老六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声音低沉地说道：“后来我再也没去过长沙。阿言，有些事，本以为会随着时间深埋心底，可既然今天你问起，我觉得也该让你知晓。”

黑背老六缓缓站起身，目光望向远方，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我和你母亲，曾有过一段情。那时，我还不是如今这般模样，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在长沙的街头与她偶然相遇。她的一颦一笑，就像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我原本灰暗的世界。”

陆映言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六爷，您说的是真的？那……那我父亲他……”

黑背老六顿了顿，喉结滚动，继续说道：“只是我注定漂泊江湖，而你母亲要延续陆家基业。我们都清楚，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看不到未来，最终，我们选择了分开。后来，她找了个赘婿，组建了家庭，然后就有了你。”

陆映言坐在地上，仰头望着黑背老六，心中五味杂陈。

她从未想过，母亲的过去竟藏着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怪不得母亲曾说过她最信任的是六爷。

黑背老六蹲下身子，与陆映言平视，眼中满是愧疚与关切：“阿言，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些，但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当年你母亲被人贩子所害，我没能在她身边保护她，这是我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陆映言咬着嘴唇，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六爷，这不怪您。只是，我突然觉得，自己对母亲的了解太少太少了。”

黑背老六轻轻拍了拍陆映言的肩膀：“你母亲是个坚强而善良的女人，她这一生，都在为陆家、为你付出。即便在和我分开后，她也从未向我抱怨过命运的不公。再说你被拐时才八岁，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陆映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六爷，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想，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也希望我能了解她的过去。”

黑背老六站起身，望向夜色深处：“这些年，我一首在江湖漂泊，时常想起你母亲。如今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她的影子。阿言，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只要我黑背老六还活着，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陆映言缓缓起身，眼神坚定：“六爷，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振兴陆家，我也不例外。”

黑背老六微微点头：“好，若是在长沙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打听黑背老六的下落，总会有人知道如何联系我。”

陆映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被拐这些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