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玉像之眼的召唤

无量山腹地的晨雾裹挟着的草木气息，顺着溶洞石笋滴落的水珠在琅嬛福地的白玉雕像上凝成细流，沿着玉像衣纹汇入基座的莲花凹槽。王语嫣握着羊脂玉笔的手悬在《北冥神功》拓本上方，笔尖的朱砂墨在晨风中微微颤动，终于承受不住重力滴落，在石案上晕染出蝶形痕迹——与她后颈那枚若隐若现的紫蝶刺青分毫不差。自听风阁归来，她己在此静坐七日，每日卯时初刻便会凝视玉像右眼的椭圆形凹槽，首到阳光恰好照亮凹槽深处的鲜卑文密刻。 段誉攥着听风阁青铜匣的手沁出冷汗，指腹着匣盖上的莲花狼首纹，冰凉的青铜质感让他想起云无月腕间的胎记。他躲在溶洞暗处，看着王语嫣缓缓起身，素白裙角拂过地面用朱砂勾勒的《庄子·逍遥游》石刻，每一步都精准踩在星图的“天璇”“天枢”方位上，宛如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傀儡。当她走到玉像前，指尖突然刺入右眼凹槽，整块白玉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声波震得洞顶石屑簌簌而落。 “语嫣！”段誉忍不住出声，声音在溶洞中激起回响。王语嫣猛然回头，眼瞳完全被金红色覆盖，唇角扯出不自然的微笑，语气却异常冰冷：“段公子来得正好，表哥说，该让玉像‘睁眼’了。”她抬手的瞬间，玉像右眼的凹槽中伸出数根机械齿轮状的触须，表面刻满鲜卑血祭符文，精准缠绕住她的手腕。齿轮缝隙间渗出淡蓝色液体，顺着她的手臂迅速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浮现出与慕容复玉璧相同的燕纹。 段誉这才注意到，玉像表面的裂纹里嵌着极细的银丝，组成类似人体经脉的图案，正是听风阁密卷中记载的“西夏一品堂机械傀儡术”。他想起云无月曾说，这种秘术能用傀儡师的血激活机关，将活人转化为听命于人的“血偶”。正要冲上去，洞顶突然落下十二道青铜锁链，每道锁链末端都刻着鲜卑文“血祭”，在地面投下的阴影恰好组成祭坛图案。 “段公子，别过来！”王语嫣的声音突然夹杂着痛苦的颤抖，金红瞳孔中闪过一丝清明，“齿轮里是‘血誓蛊’，会顺着血脉控制我……”话未说完，她的身体己不受控制地转向玉像，另一只手摸向鬓间的鲜卑玉簪——那是慕容复送她的“定情信物”，此刻正发出妖异的红光。 段誉施展凌波微步闪到“天权星”位，锁链擦着他衣摆砸在地上，溅起的火星照亮玉像基座的暗格。他忽然想起在听风阁密道见过的壁画：慕容博曾在玉像内部藏着“天南盟约”的关键祭器，需用段氏人皇血与契丹狼神血共同激活。石案上的蝶形墨迹此时竟在蠕动，渐渐显形为慕容复的虚影，声音从玉像中传出：“段誉，你以为毁了听风阁就能阻止龙脉祭？玉像之眼，本就是为你们这些混血儿准备的祭品容器。” “放屁！”段誉咬破舌尖，将血滴在青铜匣上，匣盖的莲花狼首纹突然发出强光，竟与玉像银丝经脉产生共鸣。王语嫣手腕的齿轮触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淡蓝色液体在血光中沸腾，她后颈的紫蝶刺青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莲花纹——正是段氏人皇血的标记。 “看清楚了，段公子！”慕容复的虚影在血光中扭曲，玉像右眼的凹槽缓缓打开，露出内部嵌套的青铜转盘，上面刻着三十六颗星点，每颗星点都嵌着混血子弟的生辰八字，“这是鲜卑‘九幽星盘’，你和语嫣的名字，早就刻在‘天杀星’与‘天哭星’上！” 段誉这才惊觉，玉像基座的莲花凹槽里，正浸泡着数十枚刻着段氏子弟名字的玉片，其中一枚赫然刻着“段誉”，边缘染着新鲜的血渍。他忽然想起木婉清曾说过，她的修罗刀每次杀人后，刀柄的鲜卑符文都会吸收精血，原来都是为了给这星盘充能。 “表哥，你骗我！”王语嫣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玉簪在她掌心寸寸碎裂，“你说玉像里是逍遥派神功，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我娘的生辰八字？”她指向星盘角落一枚泛着裂痕的玉片，上面“王夫人”三字己模糊不清，正是她母亲李青萝的名字。 慕容复的虚影冷笑：“李青萝本就是我慕容氏的血蝶细作，否则你以为她为何总穿绣着鲜卑花的服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狂热，“当年你娘将你献给段正淳，就是为了让你的血脉成为‘人皇狼神’的祭品！” 段誉趁此机会，将青铜匣按在玉像心口的莲花纹上。匣盖的狼首突然张开嘴，露出里面藏着的半片龙泣刀残片，与玉像内部的齿轮咬合。整座玉像发出轰鸣，银丝经脉全部亮起，在洞顶投出巨大的星图——正是黑风谷狼神祭坛与敦煌千佛洞的方位重叠图。 “原来如此！”段誉看着星图中闪烁的“三月十五”标记，“你想在敦煌启动龙脉祭，用玉像控制所有混血子弟，把我们的血献给大燕龙脉！”他运转北冥神功，掌心对准星盘，却发现内力竟被星盘吸收，反而让玉片上的生辰八字更加鲜红。 王语嫣的身体突然被齿轮触须拉向玉像，她的莲花纹与星盘的“天哭星”产生共鸣，胸前竟浮现出与萧峰相同的狼首刺青。段誉这才想起听风阁密卷的记载：“当段氏莲花与契丹狼首在星盘重合，便是人皇狼神降世之时。” “段公子，用你的血！”王语嫣突然清醒片刻，指向玉像右眼的凹槽，“那里藏着慕容博的血誓金箔，只有用莽牯朱蛤的毒血才能烧毁！”她手腕的紫蝶刺青己完全剥落，露出底下三道细如蚊足的刻痕——正是康敏信中提到的“破蝶三式”。 段誉不再犹豫，咬破左手无名指，将毒血滴入凹槽。金红色的血珠在青铜转盘上滚动，所过之处鲜卑符文滋滋燃烧，星盘中央的“燕云十六”主星突然爆裂。王语嫣手腕的齿轮触须应声断裂，她踉跄着倒入段誉怀中，后颈的莲花纹在血光中格外清晰。 “看，玉像的眼睛……”她虚弱地指向玉像，只见右眼凹槽中弹出一片金属薄片，上面用契丹文与汉文双写：“破阵需毁三祭器，龙泣断首、狼首碎心、莲花焚身。”正是破解天南盟约的关键。 溶洞深处突然传来狼嚎，与玉像的蜂鸣形成共振。段誉扶着王语嫣望向洞外，晨雾中隐约可见三匹快马驰向无量山，带头者腰间的狼首令在阳光下泛着血光——是萧峰与云无月的方向。他忽然明白，玉像之眼的召唤，不仅是慕容氏的陷阱，更是命运对所有混血子弟的考验。 “段公子，”王语嫣摸着胸前未褪的狼首刺青，忽然露出释然的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表哥总说我像‘玉像神仙’，原来从出生起，我就是他祭典上的活祭品。”她捡起地上的羊脂玉笔，在石案的蝶形墨迹上添了几笔，竟变成展翅的鸿雁——正是听风阁的徽记。 段誉看着石案上的鸿雁，想起云无月在听风阁说过的话：“风过留声，雁过留痕。”此刻，玉像之眼的秘密揭晓，慕容氏的阴谋浮出水面，而他怀中的青铜匣、王语嫣颈后的莲花纹，还有远处传来的狼嚎，都在昭示着一个真相：所谓的血脉诅咒，终将在觉醒者的手中，变成破局的钥匙。 晨雾渐渐散去，琅嬛福地的玉像在阳光下露出真容——那不是逍遥派的神仙，而是慕容氏用两族鲜血浇筑的祭台。段誉扶着王语嫣走向洞外，溶洞顶部的水滴恰好落在石案的鸿雁图上，将墨迹冲淡，却在地面映出更清晰的图案：莲花与狼首交相辉映，燕纹碎成齑粉。 他们知道，前方还有敦煌的月圆祭典、黑风谷的血河大阵，以及慕容复最后的疯狂。但此刻，玉像之眼的光芒照亮了溶洞，也照亮了他们的前路——不再是被血脉操控的棋子，而是选择自己命运的执棋人。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霭，段誉看着王语嫣眼中重新浮现的清明，忽然想起在听风阁密室见过的康敏绝笔：“蝶死则燕亡，雁鸣则天平。”此刻，紫蝶刺青己死，鸿雁徽记新生，而他们的脚步，正迈向那个让所有血脉都能自由流淌的未来。 无量山的晨雾，终将在阳光下消散。而玉像之眼的秘密，如同被揭开的伤疤，虽然疼痛，却让真相得以见光。段誉握紧王语嫣的手，走向洞外的世界，走向与萧峰、云无月会合的方向，走向那个注定要改写三族命运的月圆之夜。在他们身后，玉像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基座的莲花凹槽突然喷出清泉，将石案上的“血祭”二字冲刷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段誉滴落的血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那是血脉的馈赠，也是自由的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