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换药

东边的天际泛着一抹珍珠白，几颗残星在淡青色的天幕上明灭不定，仿佛风一吹，就会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熹微的晨光之中。润青推开西厢房的木门，一阵微凉的晨雾裹挟着蔷薇花的香气扑面而至。

他站在廊下，目光扫过院中的青石板地面。血迹不知何时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昨夜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可那些记忆的残片却如此鲜明——荀端珵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刀光剑影之中沉重的喘息声，还有那染血的衣袖，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这一切并非虚幻。

至于那人昨晚为何现身于此，遭人追杀，以及这院子又为何偏偏是他的，润青不愿多想，也无意去深究。因为再过几日，他就要离开这里，去医馆开始新的生活。而在那之后，他不想再跟那个人有任何的交集。

主屋里隐约传来细微的鼾声。润青轻手轻脚地合上院门，转身消失在晨辉中。

……

许是昨夜睡得不踏实，润青随葛世医出完两趟诊之后，精神便有些倦怠。

葛世医看在眼里，关切道：“今日铺子里没什么事，若是乏了，就早些回去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兴许还有得忙呢。”

润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嗯，昨夜睡得浅，今晨又起得早了些。若是能住在医馆里，便能省下每日来回的工夫了。”

葛世医道：“过几日有个伙计要请辞回老家成亲，他走之后，铺位就空出来了。你去和杨掌柜说一声，让他帮你安排便是。”

润青谢过了葛世医，又道：“对了，我还想买些治外伤用的棉布条和金创药。”

葛世医摆了摆手：“如若只是自己备用的话，不用花银子买。去找刘鑫登记一下，让他带你去库房领些便是。”

润青去库房领东西时，刘鑫一见他，脸上便堆了个笑：“徐兄真是好本事，来医馆第一天就当了医士，这在咱们医馆可是头一份呢。”他将棉布和金创药递给润青：“像我们这些人，熬了三年五载还是个学徒，徐兄一来就平步青云，真是让人羡慕得紧啊。”

润青谦逊地回应了几句，又道了声谢，将物品小心收好，走出医馆。天色渐暗，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他不由得加快脚步，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天色渐暗，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他不由得加快脚步，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推开院门时，院子里静悄悄的。主屋的门敞开着，露出一扇描绘江河渔船景色的座屏——江水悠悠，扁舟浮泛，渔人垂钓，尽是一派中原风光。有袅袅松香从屏风后传出。

润青绕过屏风，只见那张薄纱轻垂的雕花檀木榻上空空如也。他愣神片刻，正欲转身，竟一头扎到一名手持书卷的高大男子怀里。

端珵手中的书卷被撞得微微一晃，另一只手却稳稳扶住了他的腰，两人西目相对。端珵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与温柔，压低了嗓音道：“这么急着找我？”

“你……” 润青一时语塞：“我以为你己经走了。”他有些抗拒地后退两步，眼睫轻颤，像是被白鹭惊扰的湖面上泛起的细微涟漪。

“原是要走的，可一读起书来，竟忘了时辰，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端珵笑意更浓：“医馆要到这个时辰才收工吗？”

“今日己经算早的了。” 润青答道，目光落在端珵手中的书卷上，略带好奇地问道："你在读什么书？”

“一本医书，” 端珵将书本递给他：“替你寻了些典籍，或许对你有用。还有一些，回头让呼延拿给你。”

润青犹豫了一下，接过书本：“多谢。伤好些了么？”

端珵突然扶住手臂，眉头微蹙：“哎哟，方才被撞得好痛！徐医士能帮我换药吗？”

“怎么，刚才那一下让你疼成这样？”润青扬了扬眉，无奈地说道：“那来我屋里换吧。”

端珵美滋滋地随他走到西厢房。

见润青从怀里取出几卷棉布和一瓶创药，端珵眸子幽幽一闪，唇角微扬：“多谢徐医士特意帮我带药回来。”

“别自作多情。”润青淡淡回了一句，低头解开缠在端珵臂膀上的麻布，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用棉布蘸了些清水，将伤口周围的皮肤细细擦拭了一番，又用指腹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附近。

“嘶……”端珵假装吃痛。

“这药刚敷上会有些不适，忍一忍，再过半个时辰就好了。”润青像哄孩子一般安抚他道，“勇敢些。”

端珵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

润青浑然不觉，依旧全神贯注地为他包扎伤口，动作细致入微，像是在修复一件珍贵的瓷器。

润青又查看他肩上的旧伤。

“奇怪，这伤怎么不见好转。”润青纳闷：“你是不是吃酒了？”

“吃了两三杯吧。”端珵轻描淡写道。

润青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你要做什么？”端珵心中虽疑惑，但还是乖乖按大夫说的做了。

后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你摸我做什么？”端珵轻笑出声：“徐公子难道是想……”

“别油嘴滑舌了。”润青打断他：“我帮你按一按祛瘀通络的穴位，会舒服些。” 说着，肌肤上传来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道，仿佛有暖流顺着经络缓缓扩散，悄然渗入西体百骸。

“唔，别这样……”端珵伤口处的疼痛感虽立刻缓解了不少，但后背却骤然泛起一阵酥麻，夹杂着些细密的痒意，令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呼吸也随之凝滞。

“怎么了？”润青急忙停手，抬眼问道。端珵倏地回过头来，正对着润青上挑的恰到好处的眼角，被撩拨的一阵心快。

“扶樱，”他低声唤道，声音绵软粘腻：“你这样子，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话未落音，端珵突然叫出声来：“喔喔喔喔喔喔啊！”

“还敢调戏大夫吗？” 润青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我错了我错了……” 端珵连忙讨饶，声音里却夹杂着笑意。

“知道错了就好。” 润青松开手，继续为他换药包扎。

“扶樱，”端珵忽然发问：“你……可有心上人？”

润青微微一震，手中的动作却未停，语气平静如常：“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随口一问。像你这般温柔贴心的人，想必有不少姑娘倾心吧。”

润青摇了摇头，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我不过是个郎中，成日里和病人打交道，哪有心思去想这些。”

端珵心中一动，又探究地问道：“那你和那个姓岑的，是什么关系？”

润青侧过头望向他，目光如初春融雪的溪水，莹澈却带着几分凉意。他迟迟未回答，只是那样静静地注视着端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