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猎场

润青说完后，端珵轻轻“嗯”了一声：“我今日去探望瑄儿时，都瞧见了。他手臂上的伤……”他的声音比平时沉,像是在自责：“是我疏忽了。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小殿下是因缺少关爱才郁郁寡欢。”润青言辞恳切：“若是能常带他出去走走，对病情定有裨益。”

端珵郑重应允道：“好。”

“对了，”润青转身欲进屋：“昨日刚领了俸禄，我把这几月的屋租一并给你。”

端珵伸手攥住他袖口：“早说过了不必，那些银子你留着。”

“这怎么行，”润青蹙眉：“我总不能一首白住着。”

“你要真这么害怕欠我的人情，”端珵眼中的光芒炽烈：“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润青用冷浸浸的眸子定定地瞧着他：“你确定？”

“完了——”端珵眼尾轻扬：“我怎么越看你越像是会让人跪搓衣板的主儿。”

“跪搓衣板倒不必，不如先帮我把衣裳给晾了？”

“得令！”

……

“徐扶樱——”

一道清朗的男声穿透晨雾。润青抽掉门闩，打开院门。端珵倚着雕花车辕，一袭合身的骑装衬得他肩线如裁。胸前的刺绣纹样是杏林双燕，燕子衔着的花枝在晨光中漾出淡淡粉色，倒真似有一簇杏花在他心口灼灼盛开。

“你怎知我今日在家？”

“你每月休沐西日，今日正好是其中之一。”端珵勾起唇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排班表。”

“上车。”端珵转身跃入车厢。

“去哪里？”

“西山猎场。”

“去猎场做什么？”润青诧异道。

“怎么，怕我拐了你？”

……隔着道帘子，也能听出他声线里漾开的笑意。

话音未落，车帷忽地被掀起，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徐太医小哥哥，快跟我们一道去骑马！” 瑄儿穿着杏黄色的小袍子，眼睛亮晶晶的，往日那份阴郁一扫而空：“九皇叔说要给我们烤松鸡，我还带了母妃宫中的果子给你！”

润青瞅着瑄儿那张满是希冀的小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好。”

晨雾初散，金阳温煦。

马车辘辘驶出城门，瑄儿卷起车帷，小脸几乎探出车外，眼睛一眨不眨地追着路边掠过的野花。马车驶入一片如火如荼的十里枫林，不多时便到达了猎场。车刚停稳，瑄儿就像只脱缰的小马，朝着铺满落叶的草坡飞奔而去，那杏黄的衣袍如同一抹跃动的阳光。

草坡尽头连着一条清浅的溪流，瑄儿跑得太急，差点被绊了个跟头，却正好跌坐在溪边的鹅卵石滩上。他顺手抓起一块石头往水里一扔——"噗通"一声，惊得几尾游鱼慌忙钻入水草深处。

润青跟在他身后走了过来,弯腰拈起一片薄薄的青石，侧身挥腕，那石子便在水面上轻灵地跳跃起来，"嗒、嗒、嗒"连点五六下，荡开的涟漪一圈套着一圈。

瑄儿眼睛瞪得溜圆：“太医小哥哥好厉害！快教教我！”

“要找这种又薄又轻的石头，像这样捏住……对,学我这样挥手……别用蛮力，要快、要平。”

端珵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也从溪边捡起一块扁石。腕儿一抖，石子便在水面上连点七八下，一首到达对岸。

润青挑眉望向他：“你也会？”

端珵掸了掸袖口：“方才不会，现下会了。”

润青:“……”

瑄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一手拉住一个人的衣袖："九皇叔和太医小哥哥比赛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去捡石头。

……

端珵和润青较着劲连扔了十几轮，瑄儿却早己对这场由他发起的比试失了兴致，反倒被岸边一丛茂盛的狗尾巴草吸引了过去。

“蚱蜢！我看见蚱蜢了！”瑄儿蹲在草丛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却扑了个空。蚱蜢后腿一蹬，“嗖”地没了踪影。小皇子愣在原地，失望地嘴。

润青见状，不声不响地去溪边采了几根蒲草。修长的手指左缠右绕，三两下就变出只活灵活现的草蚱蜢。

“给。”他蹲下身，把蚱蜢放在瑄儿的掌心。

瑄儿屏住呼吸，轻轻碰了碰草蚱蜢的翅膀：“太医小哥哥好厉害！它跟真的一样！”

端珵从猎场的马厩方向走过来，身后马倌牵着两匹油光水滑的骏马，一匹赤红如焰，一匹洁白似雪。“要不要一起遛遛？”端珵拍了拍白马的脖子，对润青道：“这匹温驯些，我特意挑的，它名叫铄月。”又有些不放心地试探道：“你骑术如何?要不要我……”

润青走近白马，只见它安静地垂着头，连喷鼻息都轻柔得很。“你只管看好瑄儿便是，”他伸手抚摸马鬃：“我虽骑术不精，总不至于摔下来。”

端珵颔首，单手轻松将瑄儿抱上马背，随即一个漂亮的翻身跃了上去，稳稳落在瑄儿身后。

转头却见润青略显笨拙地踩着马镫，尝试了两次才成功跨上马背。

他向马倌低声吩咐了几句，马倌连声称是，三两步上前牵紧了铄月的缰绳。

两匹骏马沿着林间小路并辔而行，缓步踏入一片开满野菊的向阳草坡。

“九皇叔，”瑄儿突然发问，“这红马叫什么名字呀？”

“炽阳。”

“好威风的名字！”瑄儿眨着眼睛，“可是它走得比乌龟还慢。”

端珵：“……”

他轻咳一声：“侄儿，你可别小看它，炽阳当年可是立过战功的军马。”

“炽阳是照顾我这个生手，故意放慢脚步呢。”润青诚恳地对着红马说道：“对不住啊，炽阳兄，让你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陪着重要的同伴，走再慢也甘之如饴。”端珵对着白马道：“铄月，你说是不是？” 目光扫过润青泛红的耳尖。

瑄儿突然扭动身子："九皇叔，我想去那边看看！"他指着不远处一片树林。

"好，我们去那边。"端珵勒住缰绳，对润青道：“那片林子常有松鸡出没，我带瑄儿去猎两只回来如何？”

“嗯，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烤些梨子等你们。”

端珵唇角勾起一抹笑纹：“那就有劳了。”他点了点瑄儿的鼻尖：“小勇士，敢不敢随我去猎松鸡?”

瑄儿挺起胸膛："敢!”

“好嘞！”端珵双腿一夹马腹：“这回让你见识下炽阳的厉害！”

“小心些！”润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叮咛端珵受用的紧：“放心——”

尾音飘散在风中，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转眼己没入林间斑驳的树荫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