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苦难

“大爷……这样吧……”杨凌霄扶住满头大汗的老人，叹了口气说道：“今天的活儿就先这样……您也别再干了，工钱我不少您的，您拿了钱早点回去歇着……”

老人没想到杨凌霄会给自己结工钱，主要是现在才刚刚到中午，自己总共也没扛上几趟。

“老板……我……我怎么能占您的便宜……我……”老人有些结巴的看向杨凌霄说道。

杨凌霄摆了摆手，说道：“就这样吧……我再怎么着也比您挣钱容易不是……”说罢，跟一旁的那个领头儿的说道：“给大爷拿500块钱！”

那领头的立刻点了点头，从腰包里数出五张红票子递到老人手里。

“五百？我的工钱……说好的是150一天的……”老人看着这崭新的五张人民币，硬是不敢伸手接。

“您收着吧！就当是咱们爷俩儿遇上的缘分了……”说罢，挥了挥手也不再说什么，就跟着老张去一旁抽烟去了。

老人看着杨凌霄的背影，含着泪接过了领头儿递过来的500块钱，用身上的破背心儿抹了抹额头的汗，便步履蹒跚的往工地外面走去。

杨凌霄和老张蹲在一旁的树荫下抽烟，看着老人的背影，杨凌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了钱包……在他一旁的老张一瞧他的动作，就认命的也从自己口袋里往外掏钱……

“我他妈就知道你小子还得给……”老张接过杨凌霄递过来一沓钞票，大概有个十几张，再加上自己口袋里的那几百块钱，慢悠悠的站起身追着老人的脚步就走了出去。

大概过了几分钟，老张拉着个脸又蹲回了杨凌霄身边，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后，将烟头扔在了地上，道：“老爷子差点给我下跪……”

杨凌霄轻轻呼出口中的烟，说道：“你那是做好事呢……”

老张啐了一声，道：“老子今天不光烟钱没省出来，还他妈搭出去几百……以后再也不给你小子送货了……”

杨凌霄知道老张这是说的气话，冲他笑了笑没再说话。这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他们能做的无非就是力所能及的帮一把、拽一把，不求别的，但求心安吧……

傍晚从工地离开的时候，天色越来越闷，眼看着天上的云压得越来越低，估计晚上要下一场雨……

杨凌霄讨厌下雨，是从他妈没的时候才开始的……最初只是觉得烦，湿哒哒的感觉像极了那晚他冒着雨挨街挨户去找他妈的场景……他讨厌那种被雨水糊住脸、糊住眼什么都看不清的感觉，就像整个人泡在水里一样，喘不上气，胸口闷痛的快要炸开了……

他妈那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还是她只要活着，就一首是这种窒痛难忍的感觉？所以她选择死，扔下了他们所有人……

后来杨凌霄长大了，他不再厌烦下雨。不为别的，是因为他要生活，生活不会因为下雨就停摆。人也不会因为今天下雨就不用吃饭……所以即便他再厌恶，还是要出去挣钱！所以慢慢的，他就习惯了……

可后来他发现自己开始睡不着，不是每晚都睡不着。而是雨天的夜晚，他就会做一宿一宿的噩梦，梦见他妈跟他哭，说后悔认识他爸，后悔生下他……然后他就会惊醒，一首睁眼到天亮……

杨凌霄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养成雨天晚上喝酒的习惯的。因为这样，他可以睡得比较沉，就不用在梦见他妈了……其实有时候他挺羡慕凌云那丫头的，被他抱回家之后就发了一通烧，然后就把那晚的事全都忘了……

他也想忘，可是忘不掉！尤其是他妈被从河里捞出来时那只蒙在白布下面煞白的手，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阴霾！

想到这，杨凌霄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他的调整一下心情，今晚是他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他要好好把握！

顺路从店里取回龙头和水管儿之后，杨凌霄把车在魏子舒学校附近的街口停好，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二十……

杨凌霄放下车窗，外面己经开始刮风了，看样子今晚肯定是要下雨的。杨凌霄回忆了一下上次自己买回去的酒还剩多少之后，拿出手机给魏子舒拨去了电话。

电话接的很快……

“杨哥！”魏子舒的声音略略带着一丝疲惫。

“我这边完事儿了，一会儿过去接你！”杨凌霄看着不远处魏子舒幼儿园的大门，轻声说道。

“好的，我这大概再有二十分钟就差不多了……”魏子舒那边似乎在整理类似于纸张的东西，有轻微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不急，我回头就还在上次的路口等你！”杨凌霄不自觉的嘴角带着笑说道，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些发黑的天色，随即又道：“小魏老师，一会儿可能要下雨了……”

魏子舒那边在听到杨凌霄的话之后，微微顿了顿。然后他似乎是从椅子上站起身走了几步，接着，杨凌霄就听到魏子舒含笑的声音，道：“没关系杨哥，我带伞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杨凌霄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可能是因为魏子舒不自觉温柔的声音，亦或者是因为他的那句‘没关系杨哥，我带伞了’……

所以魏子舒的伞会不会也能帮他遮住那场未知的大雨呢？杨凌霄坐在车里，小声的问自己……

果然如杨凌霄所料，魏子舒出来的时候，外面己经下起了小雨。杨凌霄打远就看到魏子舒打着一顶普通再普通不过的蓝色雨伞从小雨中朝自己跑了过来！

“杨哥！”打开车门，魏子舒小心的收了伞，细心的在车外甩了甩伞上的雨水，才抬步坐上车。

杨凌霄看着魏子舒脸上明显带着疲惫，便问道：“今天很忙吗？”

魏子舒轻轻点了点头，将收好的雨伞放在脚边后，说道：“嗯，今天是家长开放日，园里组织了很多亲子活动。放学之后，园长又给我们几个带班老师开了会，然后又收拾了一下教室的卫生……”随后，魏子舒将头微微向后靠了靠，叹了口气道：“累死我了……”

杨凌霄有些惊讶的看着身旁的魏子舒，仿佛看到了难得一见的画面。之前的魏子舒在他面前大多是礼貌的、温和的，可这一瞬间的魏子舒，是杨凌霄之前从未见过的，慵懒的、略带一丝孩子气的……

杨凌霄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仿佛自己又和魏子舒靠近了一些，可以说是他今天的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