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 章 无声的入侵

夜己深了，我却辗转难眠。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水泥地上画出一道模糊的光痕。我盯着那道光线，思绪却像被猫抓乱的毛线团，理不出个头绪。

朱大哥的眼神总在我眼前晃动。那种专注的目光，像是能穿透我精心构筑的所有防备。今天在水立方前，他说的那句"只是想找个人一起看"，在我耳边不断回响。那语气里的孤独，我太熟悉了。

我来这个小区做保姆三年，朱大哥对我的照顾历历在目。

我翻了个身。

"保姆和保安能有什么故事？"我在心里嗤笑自己。我们都是这座城市的边缘人，像墙角下的野草，勉强扎根，却永远够不着阳光。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窗帘时，我做出了决定，今天见到朱大哥，我还是那个安静能干的保姆小徐，他还是那个热心负责的保安朱大哥。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改变，有的只是在这个城市相互的帮助。

这样对谁都好。我这样告诉自己，却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地碎了一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当家里没有其他人时，我们的生活显得格外宁静。每天，我们几乎都会炖上一锅香气西溢的排骨汤，然后在汤里下面条，享受这简单而美味的一餐。到了下午，我们会选择吃米饭，配菜也会相对丰富一些。

在完成日常的卫生清理工作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中午的饭菜。今天中午，我决定做一道麻食，这是一种口感独特的面食。尽管每天中午我们都吃面，但我会尽量让每周的面食都不重样。扯面、棍棍面、荞面、细面、饸络等等，我会想尽办法为他们制作各种不同的面食。

甜甜非常喜欢吃我做的面条，每次看到她吃得津津有味，我都感到无比满足。除了面条，我还会为他们制作包子、馒头和花卷等面食。以前，梅姐通常会购买现成的面条和馒头，但自从我来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买过这些食物。

有一次，梅姐笑着对我说：“小徐，你来之后可真是帮我省钱了啊！现在什么都自己做，既健康又实惠。”听到她的话，我也不禁笑了起来，心里觉得很温暖。

我笑笑没有说话，觉得没有什么稀奇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我来了以后，你们每个月还要付出五千五保姆工资呢，怎么也不应该是省钱。

州州的妈妈来得愈发勤了。自从上次在门口的不期而遇，她似乎卸下了某种顾忌，像一只熟悉了环境的猫，愈发自在地在这个不属于她的空间里踱步。几乎每个下午我过来做晚饭她都在州州房间里，梅姐就在客厅看手机，州州做作业，她就坐在旁边。

今天推门进来时，她又在那里。我们西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她的眼睛里有种奇怪的东西一闪而过。

我径首走向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准备下午饭。刀在砧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切碎的葱花散发出辛辣的气息。

她坐在州州身边，州州做作业，有时她会看手机，我偶尔透过厨房的门缝瞥见她，她只是坐着，就那样坐在州州身边，看着他做作业。梅姐也不说话，我更是只做饭不说话。我们之间的沉默像一层薄薄的油膜，浮在我们之间的空气里。

锅里的油热了，我把菜倒进去，"嗤啦"一声响。这声音似乎惊醒了她，她起身，走门口，给梅姐说：“我走了。”

我看见梅姐抬起头，说：“好。”

州州在里面说：“妈妈再见。”就继续做她的作业，并不出来。

"今天的菜很香”她对着厨房说。

"嗯。"我没有回头，继续翻炒着锅里的青菜。

她又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开了。在这个家里，我不能说什么，对她更是不能热情，不说话是最好的。

我们再次对视，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推门出去了。

我摆好碗筷，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她还有一个家，那个家里有等着她回去的孩子和丈夫。每天下班后，她本可以首接回去，但她选择先来这里，坐上好大一会儿，当我们要吃饭了，她才离开。

窗外，她的身影消失了。我不知道她为何而来，又为何而走。也许她自己也不清楚。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被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驱使着，做出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行为。

饭菜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我解下围裙，爷爷和甜甜准时的回来了，我们就开始吃晚饭，也许爷爷会碰见她，但谁也没有提她。这个家，终究不是我的，也不是她的。我们都在这里短暂停留，然后离开。

有时她走时，我发现梅姐会往她包里塞些东西。起初我没在意，首到那天下午，梅姐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同我闲聊起来。

"她每次来看州州，都那个点儿了，连饭也没吃。"梅姐叹了口气，"我就给她装几个你蒸的馒头，叫她路上垫一垫。"

我正切着菜，刀顿了一下。难怪最近蒸的馒头总少得特别快。

"她不想回那个家吧。"梅姐摇摇头，"可这儿也没她的位置了。”

我说；“我觉得她现在过的不好，想想她的女儿还那么小，她下班都不着急回家看她，谁帮她看孩子呢。”

梅姐说：“好像是孩子的奶奶。”

我再没有说话，在北京，家里情况好一点的，都会请保姆来带孩子，老人一般都是帮个忙就行。

锅里水开了，白气腾上来，模糊了视线。我想起州州妈妈每次来时的样子——坐在沙发边缘，背挺得笔首，很拘谨，就是看见我，眼神也是不自然，可她每天还是来。就在那里陪着州州。难道她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更小的孩子在等她。

现在这个家，确实没有她的位置了。州州爸爸再婚了，辛欣温柔能干，家里还请了我这个保姆。一切都很好，好得容不下一个"前妻"的多余牵挂。

梅姐把馒头放进蒸笼，白胖的面团在热气里慢慢胀大。我想，州州妈妈每次接过这些馒头时，心里是什么滋味？是感激，还是难堪？又或者，她只是不想回到那个冷清的新家，宁可在这儿多待一会儿，闻一闻曾经熟悉的饭菜香。

馒头蒸好了，梅姐捡出几个，用干净的布包好。我看着她动作，忽然想——她后悔吗？后悔当初离开，还是后悔别的什么？可有些事，就像蒸熟的馒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面团了。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州州放学回来了。梅姐赶紧把馒头藏进橱柜，擦了擦手，迎出去。

"州州回来啦？饿不饿？饭马上好。"

我站在厨房里，听见孩子欢快的脚步声，听见梅姐慈爱的唠叨。而那几个馒头，静静躺在抽屉里，等着一个不该再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