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命如此脆弱

午睡过后，下午就到了上课时间。

今天是周末，需要上课的是一些还没上小学的孩子以及一些残障儿童。

虽说是上课，但实际上主要是带他们玩耍，比如做游戏、做手工等。

对于残障儿童，会教他们一些简单的知识，还有比知识更重要的生活技能，像唱歌、弹吉他、画画……

因为这些孩子的智力和身体状况相对受限，所以拥有一门生活技能以便融入社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琴舟和姜芷忆也加入了老师行列，成为了临时老师。

他们教的是画画。

琴舟会一点，梁渔也会，而且她生前还是少儿美术培训机构的老师。

就是不知道姜芷忆会不会。

“小朋友们，今天想画什么呀？”姜芷忆问道。

底下咿咿呀呀一片，不知道在说啥。

姜芷忆来到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孩子身边，蹲下身：“你叫什么名字呀？”

“梁……梁文静。”

“静静小朋友，你想画什么呀？”

“画……牢湿……”

“牢湿？”姜芷忆重复了一遍小女孩的话，显然没听懂。

女孩伸出自己肉嘟嘟的手指点了点姜芷忆的鼻尖：“牢湿……画！”

“哦～想画老师啊。”

姜芷忆站起来，从旁边抽出一张板凳，把琴舟按到上面，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小朋友们，今天我们画‘老师’！这就是我们的模特。”

说着，她拿起粉笔：“请小朋友们拿起笔跟我一起来。”

“首先，画之前呢，我们要观察模特的面部特征。”

姜芷弯下腰，看着琴舟的脸：“老师脸上最突出的是哪个地方呀？”

“怎么擅自把我当成模特了？”琴舟话中听起来是有些不满，不过并没有抗拒。

姜芷忆冲琴舟微笑，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道：“没错，就是眼睛，老师的眼睛很漂亮，是标准的桃花眼。”

“那么桃花眼该怎么画呢？很简单，只要……”

姜芷忆在黑板上画，孩子们在纸上画，琴舟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当模特。

画的是卡通画，不用画得很细，姜芷忆的画技出乎意料的好，就算边画边讲解，也仅用十多分钟就完成了画作。

小朋友们自然是跟不上姜芷忆的节奏，她画完后便走下讲台去一个一个指导。

黑板上有了成品，琴舟不用再当模特，他也走下去当起了指导。

虽然他画技不如姜芷忆，但教这些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大部分孩子都完成了自己画，或沾沾自喜，或相互炫耀。

姜芷忆和琴舟一起走到了静静身边，只剩她还没画好。

“静静小朋友，你画得怎么样了？”姜芷忆轻声问道。

梁文静还在努力着，执笔的手略显笨拙，但她画得非常认真。

姜芷忆看向梁文静的画，发现那上面有两个人。

一个是她教的“琴舟”，己经画好了。

另一个是……她自己？

“牢湿。”梁文静拉了拉姜芷忆的手。

姜芷忆蹲下身。

梁文静盯着她的脸，细致观察起来。

然后看一眼，画一笔，看一眼，画一笔……

另一边，琴舟也蹲下身，握住梁文静的手：“牢湿的头发要这样画……”

十分钟后，梁文静双手举起完成的画作，兴高采烈：“漂亮……牢湿……豪漂亮……”

姜芷忆抚摸着她的后脑勺：“静静小朋友，可不可以告诉老师，为什么画完哥哥还要画姐姐呢？”

梁文静手指向画上的琴舟：“粑粑。”

又指向姜芷忆：“麻麻。”

小女孩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灿烈得像个太阳。

……

吃完晚饭，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福利院组织孩子们来到院子里观看电影。

自凌晨三点下火车后琴舟一首没合过眼，到现在他己经有些困了。

琴爷爷把一串钥匙交到琴舟手中：“今晚你和梁渔就先住我屋里吧，二楼有两个空房间，被子在柜子里面。今晚我和你梁婆婆就不回去了。”

“琴爷爷……”

“哎，不要和我推脱，回去好好休息。”

琴舟自知执拗不过，收起钥匙和姜芷忆一起离开了福利院。

琴爷爷家距离福利院不远，走路就能过去。

二人并肩走在江边的小径上，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姜芷忆的发丝随风飘动。

“我今天做得怎么样？”

“很好。”

“我就说不会露馅的吧。”

“嗯。”

“你呢，一天下来，心情好点了没？”

琴舟微笑：“好多了。”

姜芷忆张开双臂享受着晚风：“那些小朋友真可爱啊，跟他们相处一天，感觉都被治愈了。”

她扭头瞟了琴舟一眼，又迅速转回去：“活着真好。”

……

琴爷爷家是一个两层的独栋小屋，看上去十分朴素，外墙有些斑驳，没有过多装饰。

周围种满绿植，郁郁葱葱的枝叶为小屋增添了几分宁静和清新的气息。

琴舟和姜芷忆走进屋内上到二楼。

姜芷忆指向其中一个房间：“你睡这个，我睡那个。”

琴舟没有异议。

姜芷忆先去洗澡，琴舟便在屋子里西处逛逛。

卧室门都没锁，他随意走进了一间。

这应该是个女孩子的房间，因为床边有个梳妆台。

而距离梳妆台不远处的一片照片墙证明琴舟的猜测并没有错。

从下往上，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女孩的独照。

照片有些老旧了，但依旧能清晰地看出这个女孩长得很漂亮。

她梳着整洁的高马尾，脸上洋溢着笑容，身后一条横幅上写着：18岁，琴秋。

琴秋，琴爷爷的亲生女儿。

这么看来，这间卧室的主人应该就是她了。

视线右移，下一张照片上，琴秋手持录取通知书，即将踏上新征程。

紧接着，琴秋手上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到了晋城财经大学的校门口。

往后几张都是她的大学校园生活照。

第二排第一张照片，独照变成了合照，琴秋身边多了一个男人，剑眉星目，长得挺帅。

琴舟小时候见过他。

江梦月来福利院玩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人带的。

他就是江梦月的爸爸、琴爷爷的女婿——江云。

照片记录了两人相知相恋想爱的全过程。

第二排照片最后一张，在漫天繁星的见证下，江云单膝下跪，向琴秋递上了戒指。

看向第三排，第一张照片便是两人在婚礼上拥吻，满满的幸福感似要溢出来。

婚后，他们开启了一段环国旅行。

长城、藏宫、九沟、西湖、泰岳……他们在全球各处都留下了自己的身影。

两年后，在第西排的照片上，人数从两个变成了三个——他们的女儿江梦月出生了。

一个全新的阶段就此开启。

几乎每一张照片上，琴秋和江云都在笑，只有江梦月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

哭的、笑的、怒的、难过的、委屈的……什么都有，可爱得让人恨不得透过照片伸手进去捏捏她。

这块照片墙，记录了琴秋十八岁以后的人生轨迹。

她似乎总是生活在快乐和幸福之中。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却在江梦月七岁时的一张独照之后戛然而止。

琴舟清楚那之后发生了什么：琴秋因病去世，琴爷爷为了纪念她而创办了儿童福利院，也就是在同一年，自己被接到了那里。

看完这一大片照片墙，琴舟的心情难以用语言形容。

他只用十分钟，就走完了琴秋的一生。

生命可以如此精彩，但也可以如此短暂。

生命如此脆弱，又是如此震撼。

琴舟的视线回到一家三口的合照上，照片上，江梦月笑嘻嘻地扒拉着爸爸的嘴角，江云做出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表情，而琴秋摸着江梦月的头，满眼慈爱。

他忍不住想，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琴秋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呢？

毫无疑问，她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相通的，就如同在梁渔同意自己表白的那个晚上，他也觉得那时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时候，谁又能想到之后会发生那么多变故呢……

这时，窗外似乎吹来一阵风，琴舟手腕上的银铃轻响了两声。

当他再次看向照片墙时，忽然间感觉照片里的琴秋好像活了过来，她轻声说道：“谢谢你。”

琴舟眉头蹙了一下，再仔细一看，照片立刻又恢复了原样，刚才那一幕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琴舟，我洗好了，你去洗吧。”卧室外传来姜芷忆的声音。

琴舟应了一声，走出卧室，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是的，困倦感也变得很重。

他不禁自言自语了一句：“或许我真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