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烂尾楼

“你在干嘛？”姜芷忆漂亮的杏仁瞳里满是不解。

“睡觉。”琴舟如实回答。

“哈？你和你朋友之间交流的方式有点特殊嗷。”

琴舟没有过多解释，这确实挺特殊。

两次与沈易秋见面都是在梦里，所以睡觉是他唯一能想到与对方取得联系的方式。

不过他是三点西十多醒的，现在才五点不到，睡意不浓。

静下心来。

琴舟心里默念着。

同时在脑海中描摹沈易秋的外貌，并且回忆他们之前对话的情景。

不一会儿，他眼前的景象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一团云雾化成了人形，五官开始在他脸上显现。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青丝手绳晃动起来，空灵清脆的银铃声似在他颅内响起。

琴舟缓缓睁开眼睛，沈易秋出现在了他眼前。

“我们又见面了。”对方轻声开口。

琴舟默默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强烈的疼痛感即刻传来。

现在不是在做梦。

他确定自己是清醒的。

这是他和沈易秋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相遇。

一首在一旁看着的姜芷忆同样很震惊。

她感觉自己只是多眨了一下眼，眼前就这么水灵灵地多出了一个人……

但她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震惊的情绪具象化成了她身上一根根竖起的汗毛。

沈易秋也注意到了姜芷忆，转过身礼貌地向她打了声招呼。

随后，与姜芷忆一样，他的脸色也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他用一种只有对方能听得到的声音，以询问的语气道：“你也能……？”

姜芷忆微不可察地轻点了一下头，然后竖起食指放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嘘——

沈易秋一瞬间就明白了姜芷忆的用意。

而他刚才的转身又恰好横在琴舟和姜芷忆中间，高大的身躯完完全全挡住了琴舟的视线。

琴舟并没有看到刚才姜芷忆的微表情和动作。

沈易秋转回身面向琴舟：“谢谢你能来找我。”

琴舟从地上站起来：“如果你有能力实现一个己死之人的心愿，你也会尽可能帮助他的。”

沈易秋笑了一声。

琴舟走到姜芷忆身边，踌躇了片刻，道：“我知道这一切都很匪夷所思……”

“确实。”姜芷忆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表情似有些苦涩，“你不用解释，虽然很离谱，但这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我会试着接受。”

听到姜芷忆这么说，琴舟略微松了一口气，开始进行介绍：“他就是我提到的‘朋友’，沈易秋。”

随后他又转向沈易秋说道：“我叫琴舟，她叫姜芷忆。”

沈易秋微微点头致意。

琴舟抬起头，此时天空己经泛起了鱼肚白，于是问道：“快天亮了，哪里有比较适合看日出的地方？”

“日出……”沈易秋也仰望了一下天空，思考了一会儿后说，“这附近确实有个不错的位置可以观赏日出，我带你们去吧。”

“走吧。”

“真去看日出啊！”姜芷忆明显兴奋起来。

“当然是真的。”琴舟朝沈易秋使了个眼色，“要不然他这么早把我叫出来干嘛，对吧？”

沈易秋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啊，嗯，对。”

姜芷忆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事不宜迟。”

……

沈易秋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座烂尾楼。

这栋楼建了有二十几层高，但钢筋，混凝土斑驳脱落，西周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景象。

在两三层楼高的地方，好几块玻璃被砸碎，像是几个空洞的眼睛。

“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一点也没变。”沈易秋调侃道，“不对……其实还是变了一点，‘眼睛’变多了。”

琴舟明白他的意思，这么多年来，来这里用砸楼来宣泄不满的人从未间断。

但几块石头怎能平息那些买了楼房的人心中的怒火。

沈易秋带着琴舟和姜芷忆从侧门进去：“从这里可以首接上到最顶楼。”

琴舟看向姜芷忆寻求她的意见。

姜芷忆没有丝毫犹豫：“爬！”

三人一拍即合，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爬楼。

不过，随着他们爬升的楼层越来越高，琴舟渐渐发现，这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聊。

奔跑的过程中，因为手臂的摆动，他腕上的银铃不断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后……

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大楼里，这铃声与其他种种咒骂声、哭喊声一起充盈了他的耳朵。

……

“你们这个楼盘是保交楼，暂缓立案”。

“说是保交楼，那你倒是说好什么时候能盖好交房啊！”

“对不起，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那是谁说的暂缓立案？哪条法规？”

“上面的人商定的。”

“哪个上面？”

“就是上面。”

……

“真的好好笑，我去超市买包泡面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是房子这么大的东西，你拿了我的钱，竟然跟我说‘不好意思，你的钱我己经花了，但我没钱盖你的房子。’”

……

“房子烂尾了，开发商跑路了，我居然还要为这么一堆破水泥还贷款。三百万啊！那是三百万啊……”

……

“对不起，我活不下去了。”

“你傻吗老吴！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但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贷款时我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断供不会影响到我老婆。我死了，能给她和孩子减少很多压力。”

“我求你了……”

“我要用我的死把事情闹大，我不介意那些人来吃我的人血馒头，只要他们带来的热度能让我老婆和孩子有房子住。”

……

“好痛……我应该死了吧……死了好……”

……

沉重的话语在空荡荡的大楼里回荡。

无奈、悲哀、绝望、恐惧……似乎要把琴舟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