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等年轮

2028年3月12日 星期六 多云转晴

陆沉舟蹲在银杏林里，用软毛刷清理树干上的蚜虫。校服口袋里的银杏木雕口哨随着动作轻响，戒圈内侧的刻痕己经被磨得发亮。去年冬天他偷偷在树洞里藏了个温度计，此刻玻璃管里的水银柱正缓缓爬升。

"沉舟，来喝蜂蜜水。"林昭昭的轮椅碾过满地碎金，她膝头摊着本《植物学图鉴》，书页间夹着片嫩黄的银杏芽。男生接过水杯时，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银戒沾着泥土——那是昨夜偷偷练习蹲起时留下的。

"这棵树比我高了。"林昭昭伸手抚摸树干，指尖擦过新长出的年轮。陆沉舟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盒，里面整齐码着刻刀和银杏叶标本："去年刻的字被覆盖了，要不要再留个记号？"

他们在斑驳的树影里刻下新的痕迹。陆沉舟握着林昭昭的手，刀锋在树皮上划出细小的纹路："舟·昭 2028"。突然有露水从枝叶间滴落，正好打在未干的刻痕上，像颗坠落的泪。

教导主任抱着堆作业本经过时，林昭昭正把银杏果埋进许愿池。"今年的时光胶囊要放在这里？"主任推了推眼镜，池底散落着他们历年埋下的铁盒，每枚硬币都刻着不同年份的缩写。

深夜的教学楼亮着孤灯。陆沉舟跪在地上擦黑板，粉笔灰落在他后颈的银丝上。林昭昭突然从讲台下钻出来，手里举着片银杏叶："我找到去年埋的标本了！"叶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沉舟的汗水比银杏汁更珍贵"。

第二天清晨，林昭昭的轮椅扶手上多了个银杏叶形状的置物架。陆沉舟举着螺丝刀满头大汗："本来想做个储物盒，结果..."话没说完就被她按在创可贴上的银杏叶贴纸堵住嘴。

他们在图书馆查资料时，林昭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陆沉舟慌乱地翻找药盒，却发现她正把温热的银杏叶标本塞进他手心。"昭昭..."他声音哽咽，"我查了新的康复疗法..."话没说完就被她用能动的指尖堵住嘴唇。

"我们说好了的，"她望着窗外的香樟树，"不讨论病情。"陆沉舟沉默片刻，从裤兜掏出个银杏叶形状的小盒子。打开是枚银戒，戒圈内侧刻着她的名字缩写。"本来想等你完全康复再送..."

林昭昭笑着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金属的凉意让她想起去年平安夜的冰灯。"很漂亮，"她摸着戒面上的银杏浮雕，"不过现在送会不会太早了？"陆沉舟耳尖通红，突然把她的手按在胸口："一点都不早..."

康复训练室的空调嗡嗡作响。林昭昭盯着平衡垫上的银杏叶贴纸，陆沉舟的运动鞋在边缘投下晃动的阴影。"这次试着不用助行架，"他轻声说，"我会接住你的。"单膝跪地调整她的脚踝时，突然发现她小腿内侧有道新鲜的划伤。

"怎么弄的？"他惊问。林昭昭慌忙用裤腿遮住："没什么，就是...给你刻木雕时不小心。"陆沉舟突然从书包里掏出急救箱，银杏叶形状的创可贴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让我帮你处理吧。"

他们在操场看晚霞时，教导主任突然抱着堆档案袋跑来："你们看这个！"泛黄的资料里夹着张旧照片，是去年植树节三人在银杏林的合影。林昭昭的轮椅扶手上还沾着当时的银杏汁，陈雪的衣角被风吹起，露出半截医院手环。

归程的轮椅碾过贝壳时，林昭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陆沉舟慌乱地翻找药盒，却发现她正把温热的银杏叶标本塞进他手心。"昭昭..."他声音哽咽，"我还没准备好..."林昭昭笑着摇头，把额头抵在他胸口："我们都要学会等待。"

深夜的病房里，陆沉舟守在林昭昭床边。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床单上投下细密的影子。他轻轻翻开林昭昭的素描本，最后一页画着棵参天银杏，树下并肩坐着两个模糊的身影。铅笔字写着："等年轮爬上树梢，我们就能触到云端。"

晨光初现时，林昭昭的呼吸突然变得平稳。陆沉舟看着她逐渐恢复血色的手背，突然发现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去年冬天的银杏果。标签上写着："等果实落地，我们就去看海。"

他们在银杏林里埋下新的时光胶囊。陆沉舟塞进去的是林昭昭的素描本，女生塞的是未完成的木雕口哨。"等这棵树结果的时候，"林昭昭把最后一抔土拍实，"我们就打开它。"

归程的轮椅碾过满地嫩芽时，陆沉舟突然哼起那首他们在海滩埋时光胶囊时的曲子。林昭昭跟着轻轻哼唱，发间别着的银杏叶在春风里轻轻颤动。"沉舟，"她突然说，"我梦见我们的银杏树苗开花了。"

男生回头冲她笑，睫毛上沾着樱花花瓣。"那不是梦，"他指着远处，"你看，新栽的银杏正在抽芽。"轮椅碾过满地月光的声音里，陆沉舟知道，这场等待终将迎来永恒，就像他们终于说出口的那句"我们的记忆永不褪色"，会永远在某个春天的清晨，温柔地回响。而在时光胶囊里，那半块发霉的月饼旁，正静静躺着他们刚写的纸条："等年轮爬上树梢，记得替我数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