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倦鸟归巢

桑浅不知道丁淼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只知道他每天都很忙，早出晚归，但不管多晚都会回来，睡在客厅的沙发里，和她隔着一条门缝。

安娜说她宠辱不惊，在这种情况下每天都还是能安排好充实的日子。

桑浅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看着门缝外落进来的光。

她想，不是的，她自己其实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很安全，安心得能让她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

像是倦鸟归巢，像是远帆回到港口，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他在，就不用害怕，不用担心。

桑浅自己觉得很奇怪，她其实不是一个轻信他人的人，就算曾经是，这几年下来也消耗没了，但她就是想去相信他。

客厅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丁淼回来之后脱外套的声音，她看到门外多了一道身影，站在她门缝里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开，客厅那边的洗手间传来了洗漱的声音，她在哗啦啦的水声里，睡得安稳。

丁淼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己经熟睡的桑浅，埋在被子里，他伸手把被子往下拉了一些，怕被子挡着她的呼吸。

他都觉得她是不是有点缺心眼，现在可是在贼窝里，在这种日子下都能睡得这么好，怎么就这么好养活呢。

他捏了捏她垂在枕头上的长发，散发着淡淡栀子花香的洗发水，她的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像是一个轻柔的亲吻，那一整块皮肤都跟着灼热起来，麻酥酥的，他贪心地滑过了她的脸，感受着她平缓的呼吸。

他像是有很多的话要跟她说，最后却只是轻轻了一下被她蹭过的手，近乎无声地说了一句。

“晚安。”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包拆开的烟，他倚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手里过过瘾，淡淡烟草味和挥之不去的栀子花香揉在一起，变成一种他戒不掉的味道。

一部不常用的老款手机响起了信息声，丁淼手里玩转的香烟停了下来，他凝视着那部手机几秒，才拿起来，打开里面的信息，辨认了一下，拨打电话回去。

“安全？”

“安全。”

“进度？”

“正常。”

简单的沟通了一阵，对方正准备挂电话，却听到丁淼提了一句。

“结束之后，我可以把一个人带走吗？”

对方明显停顿了片刻，他和丁淼己经联系了4年了，这4年来，丁淼每次都完成得很出色，而且从来没有提过计划以外的任何要求。

电话那端停了一下，语速变得有些慢。

“我们这个计划长达了6年，中间牺牲太多了，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出任何差错了。”

对方并没有说多少话，只是客观描述了现实，却让丁淼的情绪恢复了平常，手里的那支烟己经被他揉碎了，烟草味浓郁了起来，掩盖了原本的栀子花香。

“没事了。”丁淼说着。

对方又停顿了一下，接着提起。

“你要是有其他要求，我会尽量......”

“不用了，没事，计划照常。”

电话挂断，丁淼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根碾碎的香烟，黑夜里，他的眼睛也跟着黯淡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屋外还能听到一些细微的脚步声经过，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他应该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却在如今觉得这些都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只要这一场结束，这一次计划成功，他就不用再过这种生活。

想到门缝卧室里躺在床上睡觉的女孩，他的心里突然升腾起来无限的期待和希望，如果，如果真的能成，那，是不是代表着，以后，他也可以站在阳光底下，牵起她的手，陪她去过她喜欢的生活。

他们可能会在一个小城市里，她当美术老师，他当个厨子，每天下班可以一起回家，走在布满落叶的人行道上，听她说今天哪个学生不乖哪个学生又很有天赋之类的，他会做她爱吃的海虾，会给她泡柠檬水，晚上可以牵着她的手一起入睡，然后期待明天早晨睁开眼的瞬间就能看到她。

他想看蝴蝶飞过她的肩膀，想看落叶经过她的脚边，想和她看太阳落下，看月亮高挂空中，想每个日日夜夜，都是她在他身边，做着她喜欢的事情。

人真的是贪心的动物，一开始他看她过得好，就只是和她保持着距离默默注视，偶尔在各种场合偷偷看她一眼而己。后来知道了她过得没自己以为的好，就想趁着计划借机有个私心，能让她离开白沐言，去过她想过的生活。再后来，一次次的，他明明是想帮她，却感觉每次都是她反过来帮他，以至于，他变得贪心起来，他居然也开始想象，拥有着和她在一起的未来。

这段时间是他最忙最累的时候，是最关键的时候，他在外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敢放松警惕，头痛散的药带了好几包在身上，就怕突然的发作，影响到他的日常。

但每天即使筋疲力尽的回来，回来之后看到她安安稳稳地睡着，看到旁边还有一幅她没画完的随笔，闻到空气里她身上的味道，听见她呼吸的气息，都让他那些目眦具裂的头痛在缓缓消散，她比任何头痛药都有用。

他像个瘾君子，对她的一切都迷恋着，在黑夜里无边的蔓延，在白天装出一副人模狗样，她在这里，他甚至连烟都抽不起来了。

丁淼拉起了单人沙发里那张白色的小毯子，那是白天桑浅在客厅画画时候会用的，有着淡淡的气息，他把毯子抱在胸前，呼吸间都是她的味道，他在内心唾弃自己像个变态，又一边不肯放下这张小毯子。

手机震动了起来，他在黑暗中看了备注，写着“阿孟”的名字，才从毯子里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收到消息，河叔后天就会到。”阿孟对丁淼汇报着。

“嗯。”丁淼随意回答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了一句“小九还没找到？”

阿孟明显停顿了片刻，声音低沉了下去。

“没找到。”

电话里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以后别自作主张。”丁淼的声音懒懒的，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命令。

阿孟很清楚他是在说这次桑浅的事情，他自知自己这次是过分了，但他也有他的责任，对他来说，丁淼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知道了。”阿孟顿了顿，又问了一句。“需要我安排人手吗？”

“不用了，按照我今天给的消息去做。”

阿孟在电话那头答应了，丁淼主动挂了电话，又发了几条消息出去，事情全部做完己经是凌晨3点半了，他放下手机，抱着被子，头转向了门缝的方向，在安心中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