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两败俱伤

丁淼的脊背在以一种肉眼无法察觉的状态而颤抖，他看着她搭在膝盖上那双柔软的手，想握上去的瞬间又收了回来，最后只是拉过床上的毯子，盖在她腿上，自己走到了房间的落地窗，对着窗外深呼吸。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桑浅有些发懵，但她习惯性的沉默，也只是拉了拉毯子，盖住自己的双腿，她很久没穿旗袍了，有点不太习惯，柔软又暖和的毯子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安娜就在楼下，我安排好，等下你跟她先走。”背对着桑浅，丁淼的语气显得冷漠而斩钉截铁，带有一种不近人情的严肃。

理应是让人觉得害怕的，但桑浅反而冷静又放松了下来，大概是毯子上也有一股浓郁的海洋调气息，一阵又一阵的，争先恐后的，萦绕在她身上。

没听到桑浅的回答，丁淼侧着一边身体，目光还没来得及扫视，就被桑浅定定地看在眼里。他蹙着眉，刚想开口重复一遍，却被桑浅打断了。

“你那天是故意带着我被白沐言发现的吗？”说的是疑问句，她的口吻却异常的肯定，丁淼心跳难得乱了一拍，却又在脸上挂上一个近乎嘲弄的笑意。

他收拾着心情，带着一种看小猫小狗在玩耍的眼神，慢条斯理地，靠在身后的落地窗上，问她。

“何以见得呢？”

那声调的尾音像是带着钩子，像是拿着逗猫棒的主人，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在逗弄他的小猫咪，这种被嘲弄的感觉并不算好，他以为她会发飙的。

她一首都这样，看起来柔弱又好欺负，好像总是很听话的样子，实则总在暗地里找着机会反击，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权势俯视被玩弄的姿态。

丁淼自认为，惹怒她转移注意力是一件没那么难的事情。

如果她不是毫不理睬自己的态度，突然站起来，一步一句走向他的话。

“白沐言跟你是不是有交易？”

“我是他的筹码吗？”

“还是你的棋子？”

她每说一句话，就往前走一步，那细细的高跟鞋踩在地毯里，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猫咪的肉垫那样轻巧的落下，她连炸毛都没有，甚至游刃有余的，亦步亦趋。

丁淼罕见地感受到了一种步步急逼的压迫感，空气里是他的海洋气息缠绕着她身上用的茉莉花香，莹白的茉莉花被潮湿的海水打湿，海水试图将它淹没，它却从中汲取养分，长出了一朵婀娜多姿又蛊惑人心的曼珠沙华。

“告诉我，丁淼。”

她讲这句话的时候，距离他己经很近很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她浓密睫毛上还有着未消失的小水珠，一颤一颤的，随着她蝴蝶翅膀一样的颤动，抖落一片银粉，凝聚在她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里，那双眼里，在此时此刻，只倒映着一个他。

像是来自远古海妖的呼唤，一点点蚕食他的理智，让他的神经在燃烧，她的面容在他眼里几乎都开始模糊，只能看见她一张一合的，樱粉色的嘴唇，在吐露着什么，让人下意识就想跟着她说的去做。

“告诉我，丁淼。”

告诉她，告诉她那一切，告诉她他的计划，告诉她他认识她很久很久了，告诉她他是怎么依靠那份即将坍缩的信念在坚持的，告诉她，他......

丁淼的目光有瞬间的失神，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拂过了她脸颊边的发丝，在她以为他会告诉她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认真严肃了起来，语气却还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远离这里，不要陷进来，这就是我最大的忠告。”

发丝被他撩起后塞到耳后，露出她白皙的脸，和她深邃的目光。

靠得太近，比她高出不少的丁淼在这个距离也只能微低着头看她，那带着危险和警告的目光没有让她退缩，桑浅的血液在沸腾，她有一种毫无来由的预感，这是她最能接近真相的一次，也是他防守最薄弱的一次。

在她刚刚因为他而差点收到伤害的时刻，在他带有愧疚自责和后怕的时刻，是她来了解他最佳的时刻。

“可我己经在这里面了。”

桑浅没有退缩，她仰着头，近得几乎要凑近他的下巴，那股茉莉花香见缝插针的落在他的衣襟和呼吸里，无言地让屋内温度都升高了。

她意有所指的话，让丁淼陷入了沉默，他不能去思考，不能去想象，刚才，就刚刚，万一他就晚了那么一点呢？

万一他今天事情就没办好呢？万一他回来路上堵车了呢？万一他没让张尧近身呢？万一他没拎到那把斧头呢......

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让他再看到她浑身颤抖，脸色发白，冒着冷汗被白沐言折辱欺负，都让他后怕到胃酸逆流，愤怒和恐惧相交出现，叠加在他躯体上，呈现出来的是他控制不住地攥着拳头，颈部青筋都冒了出来。

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没有失去理智的人。

桑浅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无意识地晃了晃，这种带着类似于撒娇意味的催促，让丁淼所有上头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只是看着她那小手在竭力包裹回他的拳头。

桑浅看他一首不说话，试探性的又晃了晃他的手，他才从刚刚的状态回过神来，定定的看了她很久，在桑浅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才看到他反手捏了捏她的腕骨，“啧”一声说又瘦了，她刚想反驳，却听到他突然开口。

“白家想要打压不听话的高胜，我想要集团话事人的位置，所以我和白沐言合作，演一出戏。”讲到这里，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才抿着唇，继续说着。

“让丁爷和高胜对上，两败俱伤，白家可以重新掌控高胜，我能逼丁爷退位，这是我们唱的一出戏。”

一下子接收太多信息，桑浅有一瞬间愣住了，却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又抬头看向她。

那双眼睛全神贯注的，比她画画的时候都还要显得专注，疑问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高胜不知道吗？丁爷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