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别再看我

不知道她的男女之防是怎么学的，反正在他这里看来，她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那衣服滴了水之后那么透，都能看见她比衣服更白的细腻肤色，洗完澡的时候，连眼睫毛都沾着水汽，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还敢朝他的方向看了又看，真不知道自己多......

丁淼拿起了水盆，搬到了小院，用小院里的摇水井摇满了水，在水里加了洗衣粉，一件件的洗了起来，那感觉都要和衣服打起来了，胳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血管青筋一根根冒出来。

桑浅在小院的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心里腹诽着，这么用力，衣服都要裂开了，感觉他的伤口也要裂开了，也不知道每天怎么就会突然开始发疯。

看着他面色不虞的样子，她连想去拿回贴身衣服自己洗的念头都羞耻的放下了，算了，他爱洗就洗吧。

几滴水珠由于他毫不留情的动作而溅到他脸上，落在鼻梁骨那浅浅的疤痕上，又顺着鼻梁骨滑落下来，经过微的薄唇，挂在他坚毅的下巴上欲坠不坠的。

那双眼睛总是低垂着，有种浑不在意的漠视感，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西装革履，游刃有余地坐在沙发上，随意一句话就能定她生死，那时候，那双眼睛也是那样子的，没有波澜起伏，没有趣味萦绕，只有一种对世间万物感到厌倦的漠然。

她那时候，觉得他很冷漠。

到现在他整个人就活生生地蹲在自己面前，在这座破旧的小院里，用他那双杀伐果断的手，洗着属于她的那一小块布料，做这种让她都觉得羞耻的事情，那双眼睛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变化，像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甚至还能找好夹子，辨别好正反面，规规矩矩地晾在晾衣绳上。

她看着他动作自然地把她那片深灰色布料用粉色夹子，夹在了晾衣绳上被风吹得飘摇，感觉耳根都开始发烫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移开目光，一边利用出来的海风晾干长发，一边用毛巾吸附长发上多余的水分。

耳边传来了他甩衣服的声音，簌簌的，他力气大，拧干了衣服又甩开之后晾在上面，衣服都变得整整齐齐的，不像她洗出来的衣服总是带着褶皱。

“你好像很会做家务。”桑浅是不由自主地说出来的，很会洗衣服，很会做饭，很会洗碗，很会做一些她有时候兼顾不过来的日常家务活儿，从来不用她开口，也不用她教，他都能做得比她还好，好像做过很多次一样。

但那可能吗？鼎鼎大名的活阎王丁少，说他抄了别人家的还有可能，说他帮人家做家务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离谱。

桑浅晃了晃脑袋，长发上垂下了几滴水珠滚落在小院的土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什么都会。”丁淼甩着最后一件衣服，是他的沙滩裤，很随意的挂在了绳子上，走到龙眼树旁边看看长虫卵了没有，免得明天收衣服的时候，会让衣服上粘太多虫卵，龙眼树和荔枝树树下晾衣服最容易出现这个问题。

桑浅听他明显敷衍的回答，也没继续交谈的欲望了，摸了摸没再滴水的长发，手臂被风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洗了洗毛巾，晾在衣架上，就先回小厨房倒水喝了。

丁淼听她穿着拖鞋哒啦哒啦的声音，哒啦哒啦去了小厨房，喝了水，大概用的就是那个印着爱心的白色马克杯，又哒啦哒啦地回到了八仙桌的地方，哗啦啦地拿出了画板，在并不明亮的光线，有沙啦啦画笔落在画纸上的声音，她都可以一动不动在那里画很久，认真又有耐心。

不像他之前去参加拍卖会或是因为工作去看艺术展画展时候，遇见的那些所谓的艺术画家，那些人头衔很长，作品介绍也很长，中英文夹杂的，一幅画能讲出个一万字的背后故事。

他看不懂艺术品，他看的是人，被介绍的也是人，那些画家是商品里的一部分，样貌性别年龄经历都不同，但相同的是所谓的“艺术家气息”。

要么故作高冷清高，一两句话总要带入确保他人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却没几幅画真的是自己画出来的。要么彻底入世，推杯换盏得比他们这些商人还要熟稔，嘴里谈论的是这次又卖了多少钱。

他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虚伪，是他生命里最令人厌倦的部分。

她却不一样，她不是艺术家，也不是一个画家，她就是一个喜欢画画的女孩。沉浸在自己画画的世界里，创作出一幅又一幅被人赞叹的作品。

他不懂艺术，他只看人，村里所有人经过壁画都会停下来拍照，夸她，真情实意给她送东西，那些溢于言表的喜爱，比拍卖会上高价拍出去的画作更让人动容。

桑浅坐在客厅的板凳上，芊芊手指捏着一支红色的铅笔，半湿不干的长发能挡住她半张脸。

白的白，红的红，映衬得很是好看，每当这种时候，丁淼就发现自己在文学上真是一窍不通，想用些好的形容词都想不出来。

她身上是并不明亮的白炽灯，年份太久甚至带着暖色调，柔和的落在她脸上，呈现出细腻莹润的白，比她调出来的白色颜料还要盈盈动人。

“别再看我了。”露珠落入水中的声音一样悠悠响起，打断了丁淼的视线，也让桑浅的脸上浮起了两道可疑的红晕，和她手里的红色铅笔很是般配。

丁淼像是没听见似的反而放松地往后靠了靠，靠在了小院门板上，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看着坐在板凳上越发局促不安的女孩。

桑浅一朵花都画不出来了，铅笔捏在手里，看着画纸上并不成型的草稿，她暗暗吸了口气，才抬头转移目光，看向此刻显得并不那么礼貌的男人。

丁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忽而想起她开着大货车横冲首撞回来救他的样子，又觉得不突兀了，只是勾起一边嘴角，有些痞气地对她笑了笑。

桑浅太久没翻过白眼了，现在也忘记了应该怎么做，只能忍着不优雅的情绪，问他。

“找到白沐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