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发烧了

冷，很冷，控制不住的发抖，胳膊和小腿冒出了一颗颗鸡皮疙瘩，后背一阵阵发凉，脖子起了一层寒颤，牙齿上下打颤，鼻头红红的，泪水被冷空气挤出眼眶，像是被冻住一样凝在眼睫处，要掉不掉的。

她搓了搓双臂，企图获得一丝温度，摩擦生热的速度却赶不上温度流失的速度。

日复一日，活在隐忍的窒息生活里，她像是被砍掉西肢塞在瓮里的人彘，仰着头，张开嘴，想要一阵自由的风可以带走她，只是风并没有偏爱她，只是吹乱她的发，堵住了她的嘴巴，连唯一的出口都没有了。

好像被塞在一堵玻璃墙里，穿着漂亮的衣裙，戴着漂亮的发饰，她明明在哭泣，玻璃墙外却响起了掌声喝彩，夸她像个真人一样生动有趣。

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可以正式死去，什么时候才可以得到生活的支配权，我痛恨又厌恶着这一切，没有尽头，没有结束，看不见未来。

躺在行军床上的的桑浅浑身颤抖，眼泪一颗接着一颗落下，又被行军床吸收了进去，留下点点泪痕。

丁淼在木床上醒了过来，翻了个身，眼睛适应了片刻黑暗，才看到了行军床上的她抱着自己缩在床上，那条老旧的红色毯子滑落在地板，她闭着眼睛，发着抖，嘴里像是在说些什么。

桑浅觉得很冷，她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所有人，讨厌活着。每个人都有理由，每个人都有原因，她必须去体谅理解，但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难不难受。

她的痛苦不能诉之于口，她的难受被冠之矫情，她的悲伤是一场笑话。

她的眼泪令人厌恶，她的反驳令人愤怒，她的自救令人憎恨。

桑浅的眼泪越流越多，行军床上的泪痕慢慢汇聚成一整片湿漉漉的痕迹。

丁淼下了床，蹲在了她旁边，抬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再弯腰把落在地板上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轻轻地隔着毯子揽着她，另一只手艰难地伸首去勾床边那个装了药物的塑料袋。

“桑浅，你发烧了，起来吃个药。”

丁淼低声喊着，但桑浅没回答。他揽着怀里还在颤抖着哭泣的女孩，眉头紧蹙，薄唇微抿，整个人看起来阴郁到了极点。

桑浅迷迷糊糊的，眼睛没有睁开，但下意识挣扎着被拥抱的感觉，这种会让她难受的禁锢，即使在梦里，她的身体都很清楚地在抗拒的。

丁淼只能先放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小脸苍白的桑浅，红色的毯子捂着她，让她看起来更脆弱柔软，浑身甚至还在微微发抖，嘴里呢喃着什么。

他俯下身侧听，听清楚她话语内容的时候，一股烦躁由心底升起，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走......走开。”

桑浅无意识地呢喃着这句话，丁淼把退烧药片抠了出来，又把她从行军床上扶了起来，握着她的肩膀，轻轻晃了几下，才终于让桑浅睁开了眼睛。

“吃药。”桑浅下意识的吞咽，丁淼又给她喂了点水，她又很快睡了过去，他索性忍着腿上的疼，抱起她，让她躺在比较宽敞的木床上，再用毯子把她整个包起来。

自己站在床边，定定的看着她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却也只是叹了口气，倒在行军床上，侧躺着，把脸对着她的方向，观察着她的状态。

桑浅是第二天醒来才知道自己昨晚夜里发烧的，她醒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丁淼从卧室外走进来，而她躺在了木床上。

丁淼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迅速坐了起来，还拿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很好，看来他一夜没睡照顾的人，果然迅速好了起来，也算没白费了他的付出。

“昨晚......谢谢。”虽然意识不太清楚，但她大概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也记得他喊自己起来吃药，但关于为什么她睡到了丁淼的木床上这件事情，她就记得不太清楚了。

可能是昨天晒了一天，有些中暑了，昨晚才会突然发烧了，也可能是他触碰到她肩胛骨的那一刻，触发了一下她不太愉快的回忆，梦境太乱了，她记不太清楚总共做了哪些梦。

桑浅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梦见了去世的妈妈，梦见了把她推给白沐言的桑家，梦见了在白沐言身边的日日夜夜，又梦见了丁淼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面前，醒过来整个人都精疲力尽的。

醒过来的时候，门口就站着活生生的丁淼，厨房那边还飘过来了鱼粥的味道，她顿时想起昨天吃晚饭的时候，丁淼说过今天早上要熬鱼粥的。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丁淼杵着拐杖站在门口，并没有跨进房门，只是提醒着她。

“好的，我这就起来。”

丁淼把一锅鱼粥端到了客厅的时候，桑浅放下了手里的牙刷，泡沫被吐在了洗手间的水泥地面，又通过清水冲洗，打着转似的从蹲坑流淌了下去。

桑浅看着水流，想起他刚才靠在门边的身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浮现出怎样的情绪。

联想到昨晚梦里血肉模糊的她，她想。

她还是不愿意他死去的。

这不是丁淼第一次照顾她，她们到渔村的时候，她着急让村长给他找医生，怕他真的死掉了。好不容易把村里唯一的医生找来了，忙活了大半天，才终于把伤口给处理了，又开了很多药片。

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坑都没吭一声，全程也没跟村长和医生交流，全是她在开口，却在医生临走的时候喊住了对方，让医生给了一管药膏，她听着是涂伤口的，也就没在意。

首到晚上，她替他上完药了，他喊住了她，让她把脚后跟露出来，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管药膏，他是替她要的，为了她因为穿那双水晶凉鞋跑路而刮出来的脚后跟。

“发什么呆呢？”蹙着眉的丁淼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到她还是站在洗手间门口没动弹，顿时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昨天也是在洗手间门口发呆，今天也是在洗手间门口发呆，怎么，这里的风水就是让人发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