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吃软饭

日头渐渐下滑，阳光也变得没那么刺眼，丁淼才终于能关上手机，靠在门板上，看看小院里飘来飘去的白T恤和他的黑衬衫，黑衬衫己经有几处磨损了，但被洗得很干净，连带他身上现在穿的花衬衫短袖也是洗得干干净净的。

一两片落叶被风卷着在地上翻了个滚，又被裹挟着吹到了小院篱笆外，站起来就能远远的看到了大海，和那条长长的海坝。

他着那根看起来有些老旧地木拐杖，也不知道她又是去哪家拿过来的，其实他骨头裂得并不算严重，连医生都说他身体恢复速度挺快的，但她还是坚持让他用着，也不让他干活，在这个老屋子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丁淼这辈子第一次吃软饭。

坦白说，吃软饭的感觉，真是，挺舒服的。

就是她今天开始变得很忙，早上给他擦药、做早餐、打扫卫生、洗衣服晾衣服、准备午餐，下午还得去画画，用劳力来换取她和他的食宿以及微弱的酬劳。

好不容易在船上给她养了点肉出来，结果现在跟着他又是被追杀，又是流落渔村，还要出卖劳力来养活他，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惨了。

丁淼“啧”的一声，自我厌恶感控制不住地翻涌上来，尤其是看到她日落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头上戴了一顶草帽，但脸还是被晒得红扑扑的，那么大一个水壶里的柠檬水都喝完了，嘴唇却还是有些干裂，纤细莹白的脖子上黏着被汗浸湿的几缕发丝，其他的都被她一股脑扎在脑后了。

两条细细的胳膊也是红彤彤的，还很不合时宜的拎着一个塑料袋，那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还一动一动的。

像个渔村里生活得很艰难的小村姑。

丁淼都没发现自己眉头紧蹙了起来，扶着门板站着，跨出去之前还记得回头拿上那根拐杖，撑着拐杖走了几步，来到了门边。

迎面撞上的就是戴着大大草帽的桑浅。

桑浅是察觉到前面有一条深蓝色沙滩裤的时候，才意识到丁淼居然还出门迎接自己的，她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就迫不及待的分享着她的快乐，在他面前高高举起了那个一动一动的塑料袋。

“看，三儿送给我们的，今天渔网刚收回来的，好多大虾和一条海鱼！”

掩盖不住雀跃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绵软，却又多了几分充满生命力的快乐，那个瞬间扑面而来的不是她身上老土的碎花裙，头上那顶不合适的草帽，被晒红的胳膊和脸颊，而是那双亮闪闪的眼睛。

那双眼睛从前总是水汪汪的，动不动泪珠就滑落下来，楚楚可怜又毫无生机，娇弱的同时让人恶意丛生，产生的是施虐感。

不是现在这样的，活力满满的，惊喜的，雀跃的，满足的。

桑浅是抬头说完话的瞬间才发现丁淼的脸色并不太好看的，她怯怯地放下那袋鱼虾，微微低头，让宽大的帽檐可以遮挡住她有些不安地情绪。

都怪她太得意忘形了，三儿送了她自己抓回来的新鲜鱼和虾肉，还没收到酬劳又担心晚餐的她一时高兴，才对着不合适的人做了不合适的动作说了不合适的话。

缓缓下落的塑料袋被人在半空拦住了，那双打架很凶的宽大手掌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喜欢吃虾？”略微低沉的声音让桑浅下意识抬起头，观察了一下丁淼的脸色，发现没有刚才难看了，她才放下心来，大概是困在这里养伤，所以情绪才不好的。

“我想着鱼肉和虾肉都是蛋白质，应该挺适合你的。”桑浅抿了抿唇，又看到他指了指自己的水壶，她从身上解下来，他随手就接了过去，一只手拿着塑料袋和水壶，一只手撑着拐杖往里走，好像他就是特意出来接自己的。

“会做吗？”丁淼己经转身撑着拐杖走向了小厨房的方向，桑浅紧跟着走了上去。

“小塘说杀了鱼之后清蒸就好，那些大虾也很新鲜，适合白灼，就是水开了把虾放进去就好了。”桑浅一边回想小塘今天说的一边复述着。

丁淼听了她犹犹豫豫的语气，背对着她嘴角勾勒出了浅浅的弧度，又在她走近的时候拉平了弧度，只是把水壶放好，又把塑料袋里的鱼和虾都先倒入厨房唯一的盆里。

“会杀鱼？”

丁淼突然的问话让桑浅噎住了，早上煮的鱼头还是村长家处理好了拿过来的。

“会挑虾线？”

桑浅这下是真的沉默了片刻，她从前在福利院虽然也要帮忙照顾比她小的孩子，但做饭这件事情，还真的是院长妈妈和厨房阿姨在做的，她顶多摘菜洗碗切肉，鱼虾蟹这些海鲜类的，是真的没处理过。

“出去吧。”没两句话，桑浅就被丁淼赶出了小厨房。

桑浅还想回头说什么，毕竟他还是一个拄拐的病人。

“洗手间里有烧好的热水，先去洗澡。”说完这话，丁淼就转身首接在水龙头下冲洗了那条海鱼，又拎到了案板上，用大菜刀拍了几下，首接给鱼开膛破肚了。

桑浅觉得自己要是有喉结都会被发现不断在滑动了，她避开了这场“血腥”的场面，去后院收了早上晾到现在的衣服，去到洗手间发现半桶热水，她用指尖摸了摸，很烫，应该是刚烧好不久的。

他都瘸着一条腿呢，还能拎得动半桶热水，从小厨房拎到洗手间的啊。

这老房子里甚至都没有热水器，也只有厨房一个单头燃气炉，洗澡的话，就得从小厨房烧开了水，装到桶里，再提回到卧室旁边的洗手间。

洗手间也很小，甚至没有洗手盆，一个水龙头底下一个红色塑料水桶，和一个蹲坑，那水桶装了半桶热水，桑浅拧开了水龙头，放了一半凉水，摸着水温差不多了才准备脱衣服洗澡。

洗手间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远比厨房处理海鱼海虾的声音大，但丁淼没让自己去听那些水声，而是先把鱼处理好了，带骨的一整片剖了出来，切成了小段，加了些姜片装在汤盆里，放到了一边，准备明天熬鱼粥。

剩下的鱼肉处理好，放在盆子里，加入生抽、姜片，就先开锅把清蒸鱼做出来，毕竟只有一个单头炉，做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

一边在蒸鱼，一边就在处理虾线，几只海虾倒是个头很大，看得出来卖出去也是不少的收入，看来她在这里人缘还不错，这种好东西都舍得白送给她了，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想到这里，丁淼面无表情地，用刀背拍了拍那只总是跳出盆子的大个头海虾，让它瞬间动弹不得的回到了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