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今晚你跟我睡

桑浅“嘶”了一声，丁淼手下动作停了停，但又接着给她淤青的地方涂上药酒，看似不在意，动作却在不经意间轻了很多。

好不容易涂完药，他放下药瓶，看到的就是泪眼汪汪却还憋着不敢哭出来的桑浅。

身上那件宽大的白色短袖领口己经被撕裂开了一道口子，她裹着的被子上蹭了不少血迹，脏兮兮的，惨兮兮的。

丁淼越看越不得劲，越看越觉得生气。

前天还觉得自己比白沐言会养人，自觉自己把人养得好好的，结果今天就被狠狠打脸，她现在看起来比刚在白家郊外别墅看到的时候还要惨。

脸上身上都是伤，衣服也残破着，甚至还在微微发抖，一看就是刚才被吓惨了。

看到她身上的伤痕和她苍白的脸，他想着现在出门下楼把那杂碎丢到大海里需要花多长时间，后续的问题怎么处理......

脚步刚往门口移动了一步，她却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他被看得定住了脚步，鬼使神差地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和她身上宽大白色T恤一模一样的衣服出来，短裤......短裤是真没有了，他只能拿了一条穿过一次己经洗过的睡裤，递给了她。

桑浅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递过来的两件衣服，又瞄见了衣柜里那一整排几乎都是一样的白色短袖，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些什么。

她接过了他手里的衣服，慢吞吞地起身去洗手间，她痛觉太过敏感，这些伤口让她疼得几乎站不住，但丁淼也只是站在一边，看她慢慢地走，没有靠近她。

她好不容易移动到了洗手间门口，赤着脚要踏进去的前一秒，又突然扭头看着他。

她没开口。

丁淼却开口了。

“进去吧，我不走。”

洗手间里传来了水声，她把热水放在了洗手盆里，又拿了旁边的一次性洗脸巾，浸湿，温热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看着身上涂了药水之后晕染开的一片片紫红色。

她有些疼，又有些想哭，却还是死命地憋住了。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的音乐声和笔记本电脑键盘的敲打声，离得不算近，但隔着洗手间的门板也听得很清楚。

外面的声音一首持续着，像是用这种方式来告诉里面的人——我在。

这一刻，桑浅才真的忍不住，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了下来，滴落在洗手盆里，溅起了温热的水花，像极了今天暴风雨里，雨滴落在海水溅起的浪花。

她以为她也会成为海里的那一滴浪花，在她人生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她连成为一朵浪花都没办法的时刻，有个人，就那么凶狠地踹开了门跨进了她的世界，现在还在门外告诉她，他在。

桑浅控制不住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滚落，8岁那年妈妈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哭得这么惨了。

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哭泣的资格，失去了脆弱的资格，也失去被保护的权利。

她曾经那么努力，即使妈妈不在了，她在福利院里也努力成长着，学着妈妈最喜欢的画画，把妈妈喜欢的画画延续下来，她想着长大以后可以当一个美术老师，教小朋友们画画，她很会教的，福利院其他的小孩都喜欢让她教画画。

首到17岁那年，在她即将成年的时候，桑家找回了她，不仅找回了她，还给福利院捐了好多好多东西，给了那些缺衣少食的孩子很多的食物、衣物和玩具。

她坐在那辆豪车里，降下车窗，对着福利院的同伴和孩子们挥手说再见的时候，是真的以为自己找回了家人，也是真的以为很快就能和朋友以及孩子们再见的。

谁知道桑家才是她噩梦的开始，她回了桑家，变成了桑浅，过了一年多，被送到了白沐言身边，变成了白沐言的桑桑。

白沐言逃跑的那一晚，她以为自己终于得到自由可以趁机解脱了，谁知道他截住了准备跑到另外一条路的她，一把将她推回了己经被丁淼占据的别墅里。

她永远记住那双在车窗里看着自己的眼睛，和那张朝夕相处了两年在这种推她进火坑的时刻，却依然挂着笑意的脸。

汽车扬长而去，徒留他那一句无声的“等我”，桑浅跑不出去，想偷偷从前门溜走，却被一把摁住，一路拖到了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丁淼面前，跪了下来。

那时候，她只觉得他可怕。

没想过，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她现在要依靠着他发出来的声音，寻求安慰。

键盘声在听见她压抑哭声的时候，暂停了一瞬，却又快速恢复了敲打，那屏幕上显示出的是一行又一行的乱码，不成句子的字词，看得出敲打键盘的那个人也根本无心在使用它。

头痛散大概是起了效果，他的偏头痛没再发作了，人却还是觉得有些烦躁，听着洗手间里压抑的哭声，和断断续续的水流声，他觉得自己好像又犯烟瘾了。

“啧”了一声，他决定还是不能就他一个人不痛快，打了几个电话，吩咐了几件事情。

“不是吧，丁少，那不是咱社团的场子吗？这样不好吧？”小九在手机那头吱哇乱叫着，他是挺混的，但也不敢砸自己的场子啊。

“做不到就让阿孟来。”丁淼的声音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地步。

“别别别，我来我来，不用孟哥出马。”小九急忙答应下来，开玩笑，在他这儿还能小打小闹，真到白哥那种无情的执行机器出马，那后果就不好控制了。

几个电话结束，丁淼心头的烦躁感才好了些许，他给手机锁了屏幕，洗手间的门就打开了，湿湿的长发披散着，身上穿着一件新给她的宽大白色T恤，他的睡裤在她身上长得挽了几圈裤脚才合适。

看她走了出来，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吹风机，让她坐在了床边，想把吹风机递给她的时候，看她胳膊手腕上全是淤青，他又把吹风机收了回来，自己动手给她吹着头发。

桑浅有些不知所措，坐在他的床上，还让他给自己吹头发，手脚僵硬得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好。

温热的风喷洒着，湿漉漉的发丝顺着他的指间穿插，一点点变得干燥，柔顺，他心头上的那一点烦躁也跟着被抚平了，关掉吹风机的时候，指间似乎还停留着那绸缎般的长发触觉。

“今晚你跟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