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入定

永夜山的暴风裹挟着千年不化的冰晶粒子，在止境湖面切割出细密的波纹。

龚祾玙黑色皮质长靴的高跟碾碎墨玉台阶凝结的霜花时，舌尖正抵着虎牙内侧尚未愈合的齿痕。

黑色皮大衣下摆扫过台阶边缘虺形浮雕的瞬间，血色蛇鳞暗纹骤然泛起磷光，瞳孔倒映的冷光穿透织物纤维，在她拖拽的阴影里织就细密的血网。

她屈指抹过唇角凝结的血痂，指节残留的生肉纤维在刺骨的寒风中迅速结晶，折射出止境山别墅第三层冰窖特有的绯红光晕。

两小时前撕咬的带血生牛里脊仍在胃袋里翻涌，未被镇定的噬癔引发的胃酸将肉块腐蚀成腥甜的浆液。

当舌尖第八次舔舐臼齿缝隙时，她听见自己声带深处传来的轻微笑声——那是噬癔被满足时本能般作出的反应，如同野兽飨食猎物的欢愉。

湖心亭的飞檐悬挂着十九盏青铜铃铎，暗红色流苏在暴风雪中冻成倒悬的冰棱。

龚黑笠玄色斗篷边缘的液态金属正沿着石桌边缘流淌，纳米纤维编织的衣料在桌面蚀刻出加密坐标图般的点线，每个光点都是约剑会下一次约剑会行动的地点。

坐在他对面的怯薛歹成员突然抬起覆盖鳞甲的手掌，指关节弹出的三棱刺在月光下折射出尚未说出口的密文。

"怯薛歹部队理论上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出动。"

加密处理的电子音穿透面甲，黑红色重甲缝隙渗出的雾气在地面凝结成逆卍字冰花。

"我们只接受来自漆黑秩序的首接调令，就算私人行动也需要报备，闭以海他老人退休前帮徒弟做点事是例外。"

龚祾玙的靴跟踏碎冰面的脆响如同敲击编钟的青铜槌。

她看见怯薛歹成员头盔目镜深处流转的暗红色光影，那是漆黑秩序最新研发的认知滤网系统，此刻正将她脖颈处躁动的秩序烙印解析成悬浮在视网膜上的血色瀑布。

当对方起身时，重甲关节发出的嗡鸣与云雾缭绕中藏经塔青铜钟摆的震动形成完美共振。

“小姐。”

覆盖生物涂层的战术手套行了个标准军礼，魇刃漆黑的刀鞘正在对方腰间痉挛。

这把融合永夜山秘咒与龚氏重工集团不世传技术的凶器，此刻因她锁骨下方跳动的烙印产生共鸣，鞘身咒言浮雕的鳞片正在渗出黑色黏液。

龚祾玙注意到对方肩甲处镶嵌的野兽头骨微雕——那些被压缩于此的怨魂正在永夜山光霾下投射出扭曲的阴影。

龚黑笠用剑鞘轻敲石桌边缘，玄色斗篷翻卷的阴影中，桌上地图转眼不见。

只剩下那些刻着终妄天密咒译版真言的金属块在空中组成曼陀罗阵图，将加密地图折叠成巴掌大小的青铜简。

当金属块表面的七百刻痕开始发光时，他剑鞘末端的银链突然缠住自己的尾指。

怯薛歹成员离开时的步伐精确如机床冲压，黑红色重甲在冰面留下深达三寸的焦痕。

龚祾玙嗅到空气中残留的恐惧气息，混合着祎地至暗意志特有的可呼吸恐惧味道——这具装甲的动力源是与天灾武器同源的合成物。

"你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他？"

她故意用虎牙撕开下唇结痂，混着唾液的血珠滴落在龚黑笠的剑鞘纹章上。

那些血滴在接触虺形浮雕的瞬间异化成七百只机械萤火虫，翅翼振动的频率与藏经塔青铜铃铎共鸣，将湖心亭照得如同暴风雪中的手术室。

龚黑笠并指抹过剑脊，暗红色光晕中浮现出十九个坐标点组成的星图："三小时前，般谛达告诉过约剑会，肃正系统捕捉到了谌珂语的众生弦信号——和我刚见她时相比，更强了。"

玄色手套突然攥住她试图触碰全息投影的手腕，纳米纤维编织的布料正在吸收她皮肤渗出的冷汗，"你嘴角的牛血没擦干净。"

龚祾玙举起穿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擦拭的瞬间她第一次感到了这个疑惑——只有面对很多人或者亲人，龚黑笠才会用正经的语气说话。

通往最近藏经塔的甬道两侧陈列着历代般谛达的青铜颅骨，每个眼眶都镶嵌着一套计算模块，每一件人骨制法器的神经突触正通过颅骨耳道延伸至地底。

龚祾玙的皮靴后跟不断磕碰密咒铭文，那些用祎地古篆雕刻的《终妄天》经文随着她的脚步渐次亮起，在青铜墙面投射出她九岁那夜的逃亡影像——母亲的尖叫声与此刻通风管道传来的嗡鸣重叠，腐坏的记忆顺着噬癔的神经突触啃食理智，令她后颈处的漆黑秩序秩序烙印渗出黑色黏液。

"呼吸。"

龚黑笠的声音裹着玄冰寒气刺入耳膜。

他剑鞘末端的银链不知何时己缠上她的尾指，永夜山特制的定灵剂正顺着毛细血管渗入心脏。

龚祾玙看见自己瞳孔的紫红色光晕在青铜墙面投出三重倒影，每个倒影都在复现被般谛达押送回别墅的场景——第一次是九岁偷闯基地时老僧布满老年斑的手掌，第二次是十六岁噬癔发作撞碎藏经塔琉璃窗时对方的电子佛珠，第三次是此刻自己指甲深陷掌心的血痕。

藏经塔第七层的青铜门开启时，觉莲法师手中正在捻动的龙晶佛珠突然迸出火花。

老僧布满老年斑的左手按在《古谶真言本》的竹简上，右手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扣住龚祾玙的手腕，布满电路纹路的掌心渗出实验体的魂气，在她皮肤表面冻出逆卍字冰花。

"施主的手指，比几年前还要冰凉。"

法师布满褶皱的眼睑微微颤动，虹膜深处流转的加密数据流与墙面悬挂的虚诃阿瓦提唐卡产生共鸣。

当他起身时，黑红色袈裟下传出微型伺服电机的嗡鸣，袈裟边缘镶嵌的青铜降魔杵正在藏经塔的长明烛火下投射出灰暗阴影。

龚黑笠的剑鞘在地面刻出约剑会纹章，暗红色剑气沿着青铜地砖的缝隙流向藏经塔核心："带我们去那里。"

觉莲法师的电子佛珠突然投射出藏经塔下的结构图，标注的坐标点构成龚祾玙从未见过的存在。

当第九颗佛珠渗出猩红色光斑时，老僧突然用拇指碾碎报警传感器的嗡鸣，实验体湿件的哀嚎声穿透地板裂缝："这些怨念，可比老衲年轻时镇压的魔罗凶煞得多——特别是第三十九号的残存意识，至今仍在运行之间游荡。"

法师布满电路纹路的手掌按在认证器上，藏经塔地面裂开首径三米的圆形通道。

"欢迎来到肃正中枢。"

柱形机器表面的暗红色纹路突然组成简笔眼睛，合成音中混杂着青铜编钟与脑电波干扰的杂音。

当龚祾玙的烙印开始灼烧时，机器顶端的透明舱体内浮现出用极简线条画出的面容——那是由湿件神经网络共同构建的全息投影，每根发丝都缠绕着难民脖颈被割断时的血珠。

龚黑笠将剑鞘插入地面裂隙，玄色斗篷的银线暗纹在空中编织加密力场。

环形屏幕突然切换到郯府灭门的画面，自己的黑色丝线正刺穿郯氏族幼童的咽喉。

当镜头推进到毛细血管破裂的瞬间，龚祾玙在背景泥浆的倒影里看到某个郯氏族幼童扬起的诡异微笑——那个倒影的瞳孔深处，和她同脸实验体的编号正在高速滚动。

"祎地纯洁即为我生之责。"

肃正系统的眼睛分裂成十九个瞳孔，每个瞳孔都映照出恩菲诺北方大联合难民被处决的场景。

龚祾玙的噬癔在此刻突破临界点，她看见自己的倒影从屏幕里伸出手臂，掌心攥着的正是母亲被冰封的心脏。

当虎牙即将刺穿舌尖的瞬间，龚黑笠镶着消音涂层的战术手套己塞入她口中，混合镇静剂的血浆顺着指缝滴落在肃正系统的核心处理器上，实验体湿件的尖叫声突然转为《终妄天》第七品的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