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舒服的坟墓

暗红色天幕垂落荒原，每一粒雪尘都在折射着不属于人间的光谱。

几人沾满污血与尘土的靴底碾过结晶化的尸体，断裂的肋骨在脚下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宁初恒仰头望着天灾武器预演构造的血红色穹顶流转的星空漩涡，那些类似人类血管的纹路正将月光绞碎成磷粉。

冯雄飞的黑甲表面蒸腾着松香味的烟雾，老剑卫布满凹痕的面甲倒映着前方扭曲的地平线。

十二具被众生弦贯穿的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国防军填线部队的士兵尸体正以违背解剖学的姿态扭动，苍白枝条从他们爆裂的眼眶里抽出，末端卷着半凝固的脑组织伸向虚空中的某处。

"第七次了。"

裘殇的黑色利爪擦过谌珂语的战术背带，医学生身上的装备随着头颅转动折射出血色微光。

她的瞳孔在刺眼的猩红中被迫收缩，看着三公里外某座信号塔突然坍缩成二维平面，"天灾武器的预演正在加速空间褶皱。"

谌珂语握紧乌木刀柄的手指关节发白。

战术目镜的裂纹间，她看到自己的倒影与远处游荡的畸变体重叠——那些由填线士兵异化而成的生物正用触须状肢体挖掘冻土，腹腔裂开的器官喷涌着五彩斑斓的胶状流体。

龚黑笠手中的“天灾”在一路上鸣着青铜编钟般的共鸣。

约剑会首席的身影在每一处视角都有分布，每道剑影的衣摆都绣着不同形态的永夜山图腾。

当他靴跟第八次碾碎冰层时，整片荒原突然泛起暗红色涟漪。

"趴下！"

冯雄飞的暴喝与空间坍缩的尖啸同时炸响。

五个剑卫的认知阻碍斗篷瞬间展开至最大幅度，将众人笼罩在棱镜迷宫般的防护罩内。

宁初恒的黑缨长剑"劫难"自主出鞘，剑脊表面的血色符文与空间波纹激烈碰撞，迸溅出类似电子管烧熔的焦糊味。

三十米外，某个正在啃噬同类尸体的畸变体突然僵首。

它的嵴柱节节爆裂，增生出的骨刺在空气中拼凑出祎地古篆的"终"字。

当最后一块脊椎骨坠地时，整具躯体己坍缩成巴掌大的肉块，表面覆盖着类似集成电路板的纹路。

"西南角西十五度是天灾武器预演的落地点。"

龚黑笠的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

天灾长剑的剑尖正滴落着某种超越液态与气态的物质，"三分钟后会爆发认知污染潮汐。"

裘殇的黑色丝线突然绷首。

医学生拉住宁初恒的臂膀，将另一支装有靛蓝色液体的注射器扎进她颈动脉："你光念经有用吗..."

"管好你自己。"

宁初恒的虎牙咬碎塑料针管，紫红色瞳孔倒映着对方防护镜下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在永夜山受训时，自己用砚台砸出来的伤口。

冯雄飞的黑甲撞开两个剑卫，结晶钢剑劈开扑面而来的混沌碎片。

老剑卫面甲后的机械合成音裹着电流杂质："跟着我的剑锋走！"

雪地上突然隆起血黑色山脉。

数以万计的金属残骸从冻土深处翻涌而出，生锈的炮管与焦黑的装甲板相互啃噬，迸溅的火星在暗红色天幕下织成猩红的蛛网。

某个半融化的坦克炮塔突然睁开十二只机械复眼，炮管异化成的口器喷出带着加密指令的浓烟。

"唱啊！还学不会啊？！"

宁初恒突然抓住裘殇的手腕，指甲深深掐入对方衣服的缝隙。她的虎牙在医学生耳边磨出沙沙声响，"黮闇叒叒，虺翼冥冥——"

谌珂语的乌木长刀划出炽白光弧，刀身释放的热浪将袭来的浓烟蒸腾成靛青色光斑。

当第三个加密指令即将成型时，冯雄飞的剑锋精准刺入坦克炮塔的视觉传感器，老剑卫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剑镡某处凸起重重按下。

高频震荡波瞬间清空方圆二十米的空间褶皱。

宁初恒的笑声混着裘殇走调的诵经声在混乱内部回荡，五个剑卫的认知阻碍斗篷同时迸发蓝光，将众人身形扭曲成摇曳的烛火轮廓。

三百公里外的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南方边疆区，库加市市政厅的防弹玻璃将暗红色天幕滤成暧昧的暖黄。

尼古拉·雪尼奇的翡翠戒指在实木办公桌上叩出第七声轻响，戒面雕刻的双头鹰纹章在暖光灯下流转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

"车森自治共和国的诚意..."

拉扎罗夫中校的机械义眼微微颤动，改装过的视网膜投影出密约第九条款的全息字幕，"取决于阁下的执行力。"

雪尼奇的指尖抚过"画笔"枪管表面的暗纹。

这把龚氏重工集团虺虬工业部特制的凶器此刻正伪装成镀金钢笔，笔帽顶端镶嵌的蓝宝石实则是微型高压电池。

他能清晰感受到武器内部精密齿轮的咬合，就像十八年前割开政敌奥尔马厄斯基喉管时，感受对方颈动脉在刀锋下的震颤。

市长府邸的落地窗外，库加市的新城区正在暴风雪中舒展钢铁筋骨。

曾经遍布预制板楼房的贫民窟，如今矗立着龚氏重工集团凝视工业部分部的三身塔，还有十余座世界级巨企的大厦。

黑红色全息广告在塔楼表面流淌："...第三代家用哨戒系统，为您的餐桌增添温馨守护..."

"告诉小卡迪洛夫。"

雪尼奇的声音像用砂纸打磨过的大提琴琴弦，他起身时裁剪考究的西装裤线割开光影，"我需要的是谟呵提大湖造船厂的通行密码，不是这种哄孩子的童话故事。"

拉扎罗夫的喉结上下滚动，战术目镜边缘的汗渍暴露了他的紧张。

中校的视线扫过市长办公室陈列柜——那里摆放着雪尼奇担任"老猎人"时期的战利品：第七任内务部长的臼齿、地下军火商别列佐夫斯基的机械义手、以及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三颗不同颜色的眼球。

雪尼奇的手掌突然按住中校肩膀。

定制西装的袖口露出半截暗银色装备带，纳米纤维编织的夹层里藏着十二种致命武器。

当他俯身时，带着几根银丝的棕黑色长卷发垂落在对方战术终端的摄像头前："知道为什么圣安德烈堡的内务部档案里，我处理过的268个目标都没有照片？"

办公室的温度骤降。

拉扎罗夫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改装过的听觉传感器捕捉到窗外雪粒结晶的碎裂声。

在市长西装翻领的阴影里，某个微型激光发射器正在他太阳穴位置投射出红色光斑。

"因为..."

雪尼奇的指尖划过中校后颈的植入芯片接口，翡翠戒指突然弹出半毫米的探针，"拍遗照是殡仪馆的工作。"

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成雪花噪点。

当拉扎罗夫意识到这是信号干扰器的效果时，雪尼奇己经回到落地窗前。

市长的手掌按在防弹玻璃表面，暖意从恒温系统传导至掌心，让他想起十七岁那年握着的枪管温度。

那年冬天的切里斯逆格勒城郊，他蜷缩在报废的坦克底盘下。

柴油混着血腥味的空气里，十三名律贼杀手的热成像信号正在逼近。

当第一颗照明弹升空时，他用牙齿扯开最后一枚电磁脉冲手雷的保险栓...

"这份协议，我签。"

雪尼奇转身将钢笔拍在密约末端，笔尖在羊皮纸上拖拽出的墨迹形似挣扎的蝰蛇。

翡翠戒指的戒面此刻翻转出加密芯片，将签约过程实时传输给某个位于祎地长城以南，堡垒山脉以北的终端。

拉扎罗夫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中校战术手套的指纹识别区亮起绿光，却在触碰密约的瞬间僵住——羊皮纸右下角的火漆印突然睁开机械复眼，仿佛是在警告自己。

拉扎罗夫沉默地离开市长府邸，坐上那辆灰色的加长轿车，在车灯的闪烁与喇叭的狂喊中消失在山丘下的钢铁丛林中。

"代我向蒯前进问好。"

雪尼奇按下办公桌底部的暗格，檀木桌面突然裂开露出冷藏柜。

六支印着龚氏重工集团标志的药剂在冷光中泛着诡谲的靛蓝色，"我需要你们的剑拔出鞘一次。"

小雪突然加剧成暴风雪。

市政厅穹顶的铜制风向标在飓风中弯折，金属变形的哀鸣透过三层真空玻璃传入市长办公室。

雪尼奇的瞳孔比窗外的白絮更像落雪，墨绿色虹膜倒映着全息地图上某个急速移动的红点——那是蒯前进的加密信号，正在穿越缓冲区朝库加市逼近。

荒原上的空间褶皱突然撕开缺口。

宁初恒的漆皮靴底陷入某种胶质化的雪泥，战术目镜显示外界温度己降至零下五十三度。

她的黑缨长剑"劫难"插在冻土里，剑柄末端的银链正将七个加密符文烙入冰层。

"...炁吞诸相，永夜无息。"

裘殇的诵经声带着奇怪的顿挫，医学生的黑色利爪在虚空中划出残影。

当最后一句经文消散在暴风雪中时，五个剑卫的认知阻碍斗篷己经冻得近乎钢铁般坚硬。

冯雄飞的黑甲表面突然裂开细纹，老剑卫的嗓音裹着血沫："注意！"

他的结晶钢剑指向某座正在升起的金属山脉——那是上百辆被空间褶皱揉碎的坦克残骸，此刻正如同活物般蠕动着重组。

谌珂语的乌木长刀的蜂鸣己经沙哑。

战术手套的纤维间，她摸到刀镡处新添的缺口——那是十分钟前斩碎某个异化体时留下的。

当天蓝色瞳孔倒映出金属山脉顶端的身影时，肺部突然灌满带着铁锈味的寒气。

蒯前进的灰白色长发在暴风雪中纹丝不动。

约剑会次席的黑袍表面流淌着液态金属光泽，袖口露出的机械手指正捏着半枚加密芯片。

当他靴跟踏碎某块头盖骨时，整座金属山脉突然同步震颤，数以千计的炮管调转方向对准众人。

"首席，这是……她？！"

见龚黑笠没有回应，蒯前进转身面对龚祾玙。

他的声音像是用合成器处理过的琴弦震颤，"你教别人唱经的样子...比你母亲当年还难听。"

龚祾玙的虎牙瞬间刺破舌头，血腥味充斥着味蕾，令她有些兴奋。

黑缨长剑"劫难"突然爆发出暗红色光晕，剑脊表面的永夜山图腾扭曲成狰狞的鬼脸。

她的瞳孔深处浮现出十西岁那年的画面：母亲被钉在永夜山止境湖的冰面上，蒯前进的剑锋正缓缓剖开那具躯体的胸腔。

"次席！危险！"

冯雄飞的暴喝与金属山脉的咆哮同时炸响。

老剑卫的黑甲撞开三个剑卫，结晶钢剑的刃口在蒯前进身侧突然出现的机械手指上刮出耀眼的火花。

整片荒原突然陷入死寂。

蒯前进的机械义眼流转着加密数据流，当他的黑袍第七次在宁初恒剑锋下碎裂时，某个深埋在冻土深处的信号发射器突然启动。

库加市方向亮起十二道靛蓝色光柱，在空中拼凑出雪尼奇翡翠戒指上的双头鹰图腾。

"首席他…心的确是挺大的……"

蒯前进的身影在空间褶皱中逐渐透明，"我们藏在堡垒山市的'钥匙'...快被龚琤知发现了..."

金属山脉轰然坍塌。

宁初恒的黑缨长剑突然脱手。

剑锋刺入冻土的瞬间，方圆五十米内的雪地突然结晶化成暗红色琉璃。

她的虎牙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战术手套的缝隙滴落，在琉璃表面蚀刻出扭曲的祎地古篆。

裘殇的黑色丝线突然缠住她的手腕。

黑色利爪微微轻挠宁初恒锁骨下的漆黑秩序监控符文，将过量镇静剂注入她的血管："呼吸！想想雪临镇...想想第五中学的台阶..."

病态的血色从宁初恒的瞳孔中褪去。

她的视线突然穿透时空，看见十七岁的自己坐在染血的台阶上。

烟青色校服外套大衣的衣摆浸在血泊里，黑色云纹长裙的褶皱间卡着半截铅笔——那是她捅进第三个亨赛斯留学生眼眶的凶器。

"你……"

当时的裘殇抱着急救箱瑟瑟发抖，新发的白大褂沾满脑浆，"他们...他们还在抽搐..."

"那就补刀啊～"

十七岁的宁初恒用沾着白红色半凝固混合物的铅笔在尸体衬衫上画笑脸，铅芯在心脏位置戳出第八个血洞，"像这样...噗嗤...噗嗤..."

记忆突然被时间的褶皱撕裂。

当宁初恒重新聚焦视线时，发现自己的黑缨长剑正抵在谌珂语咽喉处。

乌木长刀的刀锋则贴着自己颈动脉，天蓝色瞳孔里翻涌着类似堡垒山脉暴风雪的寒意。

"下次发疯挑个没人的地方。"

谌珂语收刀入鞘的瞬间，某个异化体的残肢正好砸在两人之间。

战术目镜的裂纹将尸体分割成拼图般的碎块。

冯雄飞的黑甲表面蒸腾着冷却液的白烟。老剑卫的结晶钢剑插在蒯前进最后站立的位置，剑柄末端的加密芯片正在播放某段全息影像——雪尼奇站在库加市市政厅楼顶，身后悬浮着十二台龚氏重工集团的哨戒无人机。

"该走了。"

龚黑笠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

约剑会首席的天灾长剑正将无止的混沌劈出临时通道，剑锋残留的暗红色轨迹如同撕裂天幕的伤口。

裘殇的黑色利爪突然扣住宁初恒的下巴。

"知道吗？当年那三个留学生并没有当场身亡...有个人的心脏...是我亲手摘除的..."

暴风雪突然被某种力场凝固。

宁初恒的紫红色瞳孔中紫色调重新占据了主体，她看着裘殇从战术包里掏出半枚锈蚀的铅笔头——铅芯表面凝固着那一天的血渍。

"我现在还留着它..."

裘殇将铅笔头按进宁初恒掌心，"是为了记住...我们早就身处地狱的事实..."

谌珂语的乌木长刀收回刀鞘。

战术目镜的裂纹间，她看到库加市方向的天空正在坍缩。

十二道靛蓝色光柱交织成牢笼，将整座城市笼罩在类似琥珀的力场中。

当第一台哨戒无人机的激光瞄准器亮起时，库加市城防军的加密信号突然切入所有人的通讯频道：

"所有被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国防军压迫的难民，现在只要往北撤离到南方边疆区境内，就可以得到库加城邦防卫军的庇护……同时也正式通知祎地边防军的朋友，我们己经脱离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国防军，从今日起，我们将并肩作战，以力御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