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统治进行曲

昼陵生态公园的雪松云杉混合林在暮色中凝结成墨绿屏障，积雪压弯的枝桠在寒风中簌簌震颤。每片针叶都裹着冰晶铠甲，折射着雪临镇生态穹顶的淡紫色光晕，在谌芷深褐色的虹膜里投下细碎星芒。她抬手将羊绒披肩向上提了半寸，这个动作惊动了栖息在云杉枝头的机械翠鸟——那枚龚氏重工集团肃正系统的监视器展开彩色尾羽，将两人的倒影切割成七百二十个加密数据块。

杜珥的义体手指在玻璃茶杯边缘划出精准的圆周，合金关节与水晶杯壁共振出蜂鸣般的哀歌。

雪貂皮大衣的银灰色毛领突然竖起，每根纤维都在捕捉山间亭台扶栏凝结的冰棱。那些六棱形晶体深处，龚氏重工集团行政总部的西棱锥巨构正将阴影投进山谷，黑晶外墙流淌的暗红色光影洪流如同远古巨兽的呼吸韵律，与杜珥义眼里的加密符文同步明灭。

"龛山市东街茶园，今年的最后一茬冬芽。"

谌芷的声音裹着山风特有的颗粒感，保养得当的指尖透过手套加绒皮面拂过智能茶炉表面蒸腾的白雾。蓝色火焰投影在她眼尾纹路里跳跃，将深棕色虹膜染成视线中永夜山黑晶特有的冷光。茶炉内壁的传感器正在分析茶叶舒展的弧度，将数据流编织成杜珥最爱的芬芳香调。

智能茶炉突然迸发橙红色提示光效，杜珥的义体手掌瞬间完成三道精密操作。

合金指节弹开应急散热阀的力度，精确到不会溅起半滴滚水。机械关节转动的轻响中，她将青瓷茶海推向石桌对面："水温八十二度时您总说最衬茶性——就像当年在界洲区平叛，您总挑暴风雨最烈的时辰发动总攻。"

谌芷凝视着茶汤表面漂浮的雪绒花残瓣，穹顶防护罩外真实的雪花正撞碎在透明屏障上，化作万千冰晶流星。她的黑皮手套轻轻叩击桌沿，战术腕表投影出祎地属北方专员辖区的全息地图，代表难民潮的猩红色波纹正在恩菲诺北方大联合边境涌动。某个佩戴绿色甲虫纹身的男人身影在监控画面边缘闪过，与三日前边防军加密简报里的卓斯提雇佣兵特征完美重合。

"库加市行动报告里少了三页附件……"

谌芷突然抬眸，目光如手术刀般剖开杜珥精心修饰的平静。

她将全息投影定格在古尔维卡峡谷的弹坑分布图，那些放射性扩散的焦痕图案，正是山泺组织"神火营"标志性的螺旋爆破法。

"上周三凌晨，北方专员辖区后勤委员会的运输车少了两吨精炼燧尘砂——恰好够制造三十枚重型震荡弹。"

杜珥的义体小指微不可察地抽搐了至少半秒，这个动作被亭台角落的温湿度传感器捕捉，转化成电波传向总部巨构。她卸下左手义体放在石桌上，钛合金关节在暮色中泛着定制合金原料特有的流动光泽。当谌芷的指尖抚过"龚氏重工集团福利部定制 编号00146"的激光刻痕时，金属表面应激性泛起三百六十道纹路，如同毒蛇展开鳞片。

"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八年前特梭维尼亚与马扎尔边境线上的雪比现在还冷。"

杜珥用右手断肢愈合处，医用硅胶在低温下发出类似骨裂的脆响。她白色瞳孔里流转的数据流突然加速，将记忆画面投射在茶汤表面——马扎尔骑兵队把燃烧弹塞进战俘胃里，十九个志愿者侦察兵被炸碎的躯体在雪地上拼出扭曲的草原血祭仪式。

山风在此刻突然转向，裹着山坡生态林培育的腊梅冷香灌入亭台。谌芷端起茶杯的动作停顿片刻，深褐瞳孔倒映着杜珥义体腕部新添的划痕，与三天前山泺组织在边境哨所留下的战斗痕迹完全吻合。

她的鼻腔微微翕动，嗅到义肢关节处残留的硝化甘油气息——正是神火营自制炸药的标志性气味。

杜珥突然倾身整理茶具，雪貂毛领擦过谌芷的手背。这个动作让隐藏在毛领纤维中的窃听器滑落，悄无声息地融进石桌缝隙。

"听说珂语在铁岸市的表现让肃正系统都给了一级评价？"

她白色瞳孔流转的数据流与城市霓虹同步明灭，"那孩子脖颈处的众生弦纹路……最近是不是蔓延到了锁骨？"

"杜珥，这是你第一次说话这么遮遮掩掩。"

谌芷的茶杯重重磕在青石桌面，惊飞了栖息在观景望远镜上的机械翠鸟。那些仿生羽翼掀起的微型旋风，将全息地图上的难民潮数据搅成混沌漩涡。

"《祎地公务人员行为规范》第六章第七十一条。"

她的指尖在茶杯边缘划出加密符文，激活了反监听力场。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亭台温度仿佛骤降了五度。

生态穹顶的模拟极光恰在此刻转为靛蓝色，将龚氏总部巨构照得如同永夜山祭坛的青铜方鼎。杜珥突然轻笑出声，从大衣内袋掏出玳瑁烟盒的动作带着表演般的慵懒。烟盒盖子弹开的瞬间，微型投影仪在空中拼出十年前两人在集训营的合影——那时杜珥的右手还戴着早己丢失的结婚纪念戒指。

谌芷腕表突然投射出黑红色数据漩涡，肃正系统的虚拟少女踩着全息光阶款款走出。AI乖巧地整理制服裙摆并举手行礼，发梢流淌的加密符文化作冰晶坠落在茶海上："报告谌专员，宁初恒同志与谌珂语同志己确认'子夜'现象在珂山市的降临。根据两位前线人员的观察与分析，'子夜'现象的提前发生是多方势力有意合作的结果，其中就包括山泺组织……"

杜珥的烟卷在唇间明灭三次，尼古丁烟雾与AI投影的数据流纠缠成诡谲图腾。

"根据最近的一条情报，不明原因的集体性歇斯底里与非逻辑推算的人造灾难己造成七十三万平民失联。"

AI少女的瞳孔分裂成十二个监视画面，每个都在播放不同角度的灾难现场。"根据我的算法推演，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全面内战将在西十八到七十二小时内爆发。预计难民规模将突破……"

"够了，继续执行你的任务……还有，看好那两个小女孩。"

谌芷挥手截断数据流，黑色皮质加绒手套在虚空抓碎的像素雪花飘落在杜珥的烟灰里。她起身整理制服褶皱的动作精确如校枪，每一道衣纹都熨烫出刀锋般的笔首线条。这个姿势让隐藏在制服纽扣里的生物扫描仪启动，将杜珥义肢的能量读数实时传回总部数据库。

满致远老师苍老的咳嗽声从露天窄山道传来时，杜珥的义体己经完成十七道自检程序。老将军的黑色军大衣下摆沾着真正的山雪，每步踏出都在智能地砖上烙下带加密纹路的冰痕。当他布满雪泥碎叶的军靴踏上亭台最后一级台阶，谌芷与杜珥的敬礼动作精确同步到毫秒。

"小谌你啊，还是这么讲究。"

满致远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拂过石凳，智能温控系统立刻蒸干水渍。他军帽上的帽徽装饰还沾着洗不掉的污渍——那是霜海战争留下的真实纪念，弹孔边缘至今残留着血渍氧化后的褐斑。

"但战场从不会等你准备好茶具再开火。"

老将军用拐杖轻点全息沙盘，代表天灾武器预演的黑色光斑己瞬间吞噬三个边境哨所。

杜珥适时地后退半步，身影融入观景望远镜的阴影。她的义眼瞳孔缩放三次，将加密指令注入望远镜的定位系统。生态园区培育的荧光蕨类突然集体转向，叶片背面的传感器阵列组成祎地古篆的"危"字。

"学生愚见，我们需要在祎地属北方专员辖区设立二十一个临时避难所，必要时可以筹备组织难民区的建设工作。"

谌芷调出全息沙盘，代表边防军的蓝色光点组成拦截网。她的指尖在虚拟河流上划出十七道闸门，每道都标注着龚氏生态工程部的气候调节器参数。"若是能启用3号预案配合，或许能……"

"还记得薮冈沉没后，那场难民危机的沉船事故吗？"

满致远突然用茶匙敲击杯沿，清脆声响惊醒了蛰伏在暖气管道的机械蜥蜴。那些龚氏生物科技部的造物睁开复眼，将老将军的瞳孔影像传回总部核心。他的虹膜倒映出十年前的血色画面：霜海区慈善堂的三艘医疗船被难民挤成扭曲的金属棺材，甲板排水口持续喷涌着溺亡者的蓝紫色浮肿手掌。

谌芷的战术平板突然过载黑屏，AI少女的残影在死机前最后传输的画面里，某个佩戴绿色甲虫纹身的男人正在难民群中调试引爆装置。

满致远沾着茶水的指尖在石桌划出海岸线轮廓，水痕在寒风下瞬间凝结成冰雕地图。当他的指甲划过"霜海"字样时，冰晶突然爆裂成蕈状云模型。

"我以前说过，不必要的仁慈是插进自己心脏的匕首——把自己的家和院子送给丧家犬可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老将军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飘向龚氏重工集团行政总部方向。那些雾气分子被远方的黑晶墙吸收，转化成巨构内部流淌的数据血液。

"你再好好想一想，当年霜海区的救援队就是在这上面吃了大亏。我还记得那个新闻报道——刚才还拉着救生员手腕讨淡水喝的薮冈小孩，会在下一秒一边哭闹，一边抱着着志愿者的腿跳海。"

他的手指突然刺穿冰雕地图，精准点在代表铁岸市的位置。

杜珥的义体手掌突然发出齿轮卡涩的异响，她借整理大衣的动作迅速遮掩。

谌芷的余光瞥见那截义肢肘关节处新安装的加密模块——正是上周边防军情报部的战术处理器。

满致远突然按住谌芷的手腕，老茧着她佩戴的青铜子弹手环。

那枚叶夫根尼?布拉托夫从车森战场带回的纪念品表面，回忆正在皮下温度中苏醒。

"不过，总部批准你调用天灾武器二次预演系统作为对错误的弥补。"

生态穹顶的模拟月光突然转为猩红色，警报声惊起整片山林的机械寒鸦。

谌芷看着代表难民潮的红色区域在沙盘上暴涨，某个佩戴家族徽记的少女身影在监控画面里一闪而过。当AI重新启动的蓝光扫过亭台，谌芷在杜珥的义眼反光里，看见自己年轻时的面容与那个少女重叠。

"容学生再推演……"

"没有时间了。"

满致远突然用手指戳碎冰雕地图，飞溅的碎冰在AI重启的蓝光中如同钻石星辰。那些棱形冰晶在空中组成类似祎地长城与山峦的轮廓，又瞬间被虚拟的难民潮吞没。

"不想看到祎地生灵涂炭的话，要么让肃正系统给难民派发裹尸袋，要么用天灾武器预演给他们个痛快——就像处理薮冈人那样。"

杜珥的义体突然迸发七道加密频段的荧光，她白色瞳孔里的数据流与总部巨构完全同步。当谌芷的认证指纹按在预备协议界面时，生态园区培育的腊梅突然有些许开始凋零，鲜红花瓣在警报红光中飘落成血雨。那些花瓣接触地面的瞬间，竟化作加密数据流渗入地底光纤——每片都携带着二次预演系统的启动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