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往影

金属灼烧的焦香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炸开。

宁初恒的结晶钢猎刀刺入龚旺机械义眼的刹那，刀尖迸发的火星照亮了两人之间飞溅的义眼润滑液。

那些淡红色的粘稠液体在空中凝结成冰晶，折射出龚旺右眼瞳孔收缩的瞬间——那枚经过七次迭代改造的电子虹膜正倒映着少女紫红色瞳孔边缘的血丝，如同永夜山藏经塔里那些被封印的密咒。

"下手挺狠啊小姑娘……"

龚旺的喘息裹着金属摩擦的震颤，暗红色大衣的狼毫刺绣在爆燃的应急灯下泛起血光。

枪剑的磁轨炮充能装置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鸣，钨钢锻造的剑脊突然裂解成七百二十片旋转刀锋，将宁初恒逼退的轨迹里带着焚风般的热浪。

少女后仰的腰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劫难剑的玄铃在虚空中震出青铜编钟的嗡鸣。她的黑色长筒靴蹬在餐桌边缘借力，木制椅背被枪剑余波削成放射状木屑。当后背撞上酒柜时，三坛窖藏三十年的瓜黎酿在空中爆裂，琥珀色的酒液尚未落地便被高温蒸腾成甜腻的雾气。

魏定国的佩刀就在这时劈开烟雾。

这个浑身燃烧着屋外烈焰般暴戾气息的壮汉，左脸被喷火器余焰灼伤的皮肤正在渗出荧光绿的脓液。他改装过的机械臂过载喷出冷却液，在地面蚀刻出焦黑的沟壑，利刃旋转的尖啸声里裹挟着含混不清的含糊脏话。

"龚大哥……"

龚旺的枪剑突然调转方向，充能完毕的磁轨炮口炸开湛蓝电弧。魏定国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超高温等离子流中，浑身装甲如同烈日下的蜡像般熔解。那些飞溅的金属溶液泼洒在墙面的斑驳焦糊涂层上，将残余的丝绸质地画卷蚀刻成抽象派涂鸦。

宁初恒踩着酒柜残骸跃起，黑色丝线在指尖织就死亡罗网。三个冲进来的卓斯提雇佣兵刚抬起突击步枪，咽喉就被七百二十根颤动着的细丝贯穿。他们的防毒面具在血雾中碎裂，露出皮下植入的绿色甲虫纹身——那些复眼部位的微型摄像头仍在忠实地记录死亡。

"宁初恒，小心背后！"

肃正系统的警告裹着电流杂音刺入耳膜。

宁初恒旋身将劫难剑横在胸前，剑柄的虺形雕刻突然睁开血色竖瞳。整面防弹玻璃幕墙在爆炸冲击波中分崩离析，燃烧的装甲车残骸如同陨石般砸入大厅，飞溅的锈蚀陶瓷装甲碎片在黑色丝线编织的护网上撞出璀璨火星。

烟尘中传来乐和最后的竹笛声。

这位瘸腿老人被三根钢筋钉在承重柱上，龟裂的嘴唇仍含着那支浸润过无数鲜血的竹制"叫子"。宁初恒的视线与他浑浊的机械义眼交汇时，某种超越语言的默契突然在空气中震颤——乐和用尽最后的力气吹响两个音节，声波震碎了藏在天花板夹层里的机械生物炸弹。

龚旺的枪剑突然发出虎啸般的共鸣。

他单膝跪地的姿态宛如古代祭祀用的青铜像，破损的暗红色大衣下摆正在吸收地面流淌的淡红色溶液。

当第七辆卓斯提装甲车的炮管探进废墟时，充能完毕的磁轨炮在虚空中划出亮蓝色轨迹，将整条街道的霓虹灯牌熔化成铁水瀑布。

"朱贵！你他娘的在等什么？！"

魏定国残留的半颗头颅突然发出电子合成音的咆哮。三百米外的写字楼顶层，仓促应战的中年男人正疯狂拍打着加密通讯器，定制西装的腋下部位己被冷汗浸出深色痕迹。他镶着翡翠的机械义指在钢化玻璃上抓出五道带火花的划痕，倒映着楼下街道的惨状——十二名约剑人正踩着黑色丝线织成的绳索从天而降，黑曜石打造的斗笠边缘垂下血红色流苏。

"龚哥不对劲！有狗——"

朱贵的嘶吼被突然刺入太阳穴的刀尖截断。

约剑会珂山市渗透部第七小队队长晒成古铜色的手臂青筋暴起，缠满止血凝胶带的右腕轻轻翻转。朱贵残破的躯体如同被解剖的青蛙般摊开在落地窗前，战术匕首精准地沿着嵴柱神经束游走，将加密芯片连同整片背肌完整剥离。

"龚大哥……"

朱贵的遗言混着血沫卡在喉间。

戴着银丝手套的少女约剑人弯腰拾起芯片，太苍族银饰在警报红光中叮咚作响。

当楼下的龚旺抬头望向破碎的玻璃幕墙时，正好看见朱贵镶着金牙的头颅从西十七层坠落，在防弹路面上摔成放射状的猎奇风格画作。

十字岛饭店的残垣断壁中，宁初恒的呼吸突然有些困难。

龚旺缓缓转身，破损的左眼位置露出精密如钟表内部的机械结构，那些齿轮咬合的声响竟与劫难剑的玄铃震颤同频。他沾着魏定国脑浆的枪剑轻轻点地，剑锋在地面刻出永夜山古篆的"龚"字："宁初恒……你……应该是龚漪和龚澜的……"

龚祾玙的虎牙深深陷入刚愈合的下唇，锁骨处的漆黑秩序烙印突然暴起难忍的灼烧。

那些游动的密咒文字正在皮下和脑海中重组为母亲被钉在祭坛时的面容，噬癔引发的幻听让她险些握不住劫难剑柄。

"龚漪他们姐弟二人竟是如此不负责任，他们有没有想过……永夜山血脉数百年的寿命对你这个孩子而言可是……无尽的折磨……"

街道突然传来引擎的死亡咆哮。

墨绿色涂装越野车撞穿五层混凝土墙体的瞬间，米魁两米三的巨躯如同许珮尔波瑞亚神话中的战车碾入战场。这个被称为"黑雷霆"的络腮胡壮汉，每块肌肉都镶嵌着散热鳍片，双手链锯斧旋转时甩出的火星在空气中组成卓斯提的加密信号。

"龚旺叔，小心！"

宁初恒的警告被金属碰撞的轰鸣吞没。龚旺的枪剑与链锯斧相击爆出的炽蓝火星，将最近的承重柱熔解成赤红的铁水。米魁改装过的声带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狂笑，斧刃突然分裂成十二片锯齿飞轮，在餐厅上空编织出死亡漩涡。

"老五你小子还是这么没长进——太冲动可是大忌！"

龚旺突然卸去枪剑的磁轨炮模块，钨钢剑身如灵蛇般穿过飞轮间隙。当剑尖即将刺入米魁咽喉时，某道佝偻的身影突然从越野车后座阴影中闪出——林冲布满老年斑的右手轻轻搭在龚旺腕间，这个动作精准得如同三十余年前他在堡垒山区第二军事学院教授擒拿课程时的模样。

"龚旺，都是自己人，停手吧。"

这个被兄弟们称为"豹子头"的老者叹息声里带着某种不甘心的余韵。他褪色的外套领口别着生锈的校徽，左手握着的解腕小刀竟也是用结晶钢打磨而成。

当宁初恒的黑色丝线试图缠绕他脚踝时，老者只是用脚轻点地面，释放的力量瞬间将丝线震成齑粉。

街道另一端突然传来熟悉的震颤。

谌珂语的灰色大衣下摆掠过燃烧的汽车残骸，乌木柄长刀"家伙事"在空气中划出车琛族俗语的轨迹。两个举着霰弹枪的喽啰刚要开口威胁，脖颈突然浮现细如发丝的血线——他们的头颅在即将坠落时才意识到，对方挥刀时掀起的风压早己割断自己的喉管与颈椎骨。

"谢谢兄弟们让路。"

她染着冰晶的睫毛微微颤动，天蓝色瞳孔倒映着拦在街口的独臂老者。这个蒙面人残存的右臂纹着山泺组织初代图腾，生锈的钩爪在月光下泛着靛蓝色幽光。

老者刚要开口劝说，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谌珂语锁骨下方钻出的众生弦枝条，此刻正绽放出暗金色的曼陀罗花。当他的短刀斩断第三根枝条时，少女的长刀己经穿透自己的心脏，刀锋上刻着的车琛族谚语正在吸食滚烫的鲜血。

十字岛饭店的废墟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龚旺的枪剑悬浮在宁初恒眉心前三毫米处，充能装置的嗡鸣与她锁骨处漆黑秩序烙印的震颤形成完美共鸣。

当林冲的小刀轻轻挑起少女一缕黑发时，永夜山深处的青铜锁链声突然在所有龚氏血脉的骨髓里共振。

"其实……你母亲被钉在祭坛那晚，"龚旺的机械义眼渗出混合着润滑液的血丝，"我就在阴影里看着。"

宁初恒的劫难剑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啸。

剑锋撕开虚空与现实的轨迹带着永夜山千年积怨，龚旺后仰避让时，暗红色大衣的狼毫刺绣被削落大片。那些飘散的金线在爆炸余火中燃烧，如同祭坛上纷扬的纸钱灰烬。

"你居然……"

少女的嘶吼裹挟着非人类的共鸣频率，紫红色瞳孔再一次完全转化为蛇类竖瞳。黑色丝线从大衣每一个缝隙里迸射而出，在虚空中交织成母亲被青铜锁链禁锢的惨白身影。

林冲的折叠式猎枪刺刀突然刺入地面。

刀锋的尖端绽放出三道光环，将暴走的丝线强行压制回少女身边。

老者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按在宁初恒颤抖的肩头，这个动作让最后一次在军事学院的时候，某个浑身插满导管的重伤孩子突然在记忆里苏醒。

"祾玙，现在呼吸试试看。"

肃正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切换成族姐的声线。

宁初恒的虎牙深深刺入口腔黏膜，血腥味混着噬癔抑制剂特有的薄荷清凉在舌尖炸开。当她踉跄着后退时，劫难剑柄的玄铃突然震出母亲临刑前那一晚给她哼唱的摇篮曲。

街道尽头传来装甲部队的履带轰鸣。

龚旺的枪剑突然调转方向，充能完毕的磁轨炮在楼宇间撕开熔金色裂痕。燃烧的卓斯提战车残骸如同火炬，将"豹子头"林冲佝偻的身影拉长成诡异的巨人。

"原来如此……龚旺你带她走吧。"

老者突然用刀尖划开空间裂缝，"这一趟浑水，我们山泺组织再也搅不得了——但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米魁的链锯斧却在此时劈开烟幕，这个狂战士浑身散热鳍片都在喷发靛蓝色火焰。龚旺的钨钢剑身精准卡入斧刃旋转的间隙，“兄弟”俩的怒吼声中，往前的军校往事与此刻的厮杀画面在宁初恒视网膜上重叠。

谌珂语的长刀在“众生弦”的配合下，在这时斩断现实的时空。

"家伙事"的刀锋在众生弦枝条加持下，竟在林冲划出的空间裂缝上撕开新的撕口。

当宁初恒被强行拽入裂隙时，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龚旺将枪剑刺入米魁心脏，而林冲的猎枪枪口正点在谌珂语眉心——某种秘术与众生弦的金色密咒在虚空中碰撞出龚祾玙手上“劫难”剑渴望吞噬的黯淡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