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非人的孤独

咸腥海风裹挟着码头船只劣质燃油燃烧的焦糊味灌入鼻腔，宁初恒踉跄着扶住码头锈蚀的护栏，指节在斑驳铁皮上擦出五道带血的刮痕。海鸥尖啸刺破耳膜，她感觉胃袋随着浪涛的节奏在腹腔翻腾，冷汗顺着嵴椎滑进战术腰带，也将龚氏重工集团秩序部龛山科学院为漆黑秩序收尾人定制的螣鳞纤衬衣浸得冰凉黏腻。

"呕——"

第六次干呕只吐出姜母糖的残渣，紫红色瞳孔倒映着防波堤上漂浮的不明用品包装。当第七波浪头撞碎在消波块上时，她终于瘫坐在公园长椅，黑色羊绒大衣裹着的修长身躯蜷缩成受伤盘起的毒蛇，颤抖的指尖死死扣住劫难剑的虚空剑鞘——这柄永夜山锻造的孽器此刻正在维度夹缝中嗡鸣，对主人紊乱的生理节律产生仿佛有慈悲的无谓安抚。

「实时体检分析：心跳过速，肾上腺素水平异常，龚祾玙……宁初恒同志，建议你立即注射G3-5732型抗晕眩剂，不然我认为你的身体真的会扛不住。」

肃正系统的机械音混着电流杂音刺入鼓膜，虚拟少女的投影在防波堤监控探头表面泛起涟漪。宁初恒扯开高领毛衣的银质纽扣，露出锁骨下方蠕动的漆黑秩序烙印："闭嘴……咳……你当我还是永夜山的实验体？"

「可是根据《祎地特殊人员管理条例》第137条——」

"没什么可是！第137条你自己咽下去！"

她突然暴起将战术手套砸向监控镜头，小牛皮面料撕裂空气时迸发的静电火花惊飞了栖息在路灯上的畸形海鸥。紫红色虹膜边缘的血丝如熔岩裂纹般蔓延，倒映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那些扭曲的摩天楼像是被孩童捏坏的黏土模型，在铅灰色云层下渗出病态霓虹。

当第二十七滴冷汗滑过鼻尖时，宁初恒突然弓身剧烈咳嗽。

黑色长卷发垂落的阴影里，她看见自己倒映在长椅金属扶手上的面容：眼睑浮肿如被暴晒的浆果，嘴角残留着镇定剂结晶的荧光碎屑。这个认知让她恼怒地咬破舌尖，铁锈味混着神经毒素的苦涩在齿间炸开。

「休息时间还剩二十二分钟，赶紧调整好状态，不过看样子你……」

全息投影突然分裂成十二个残像，每个肃正系统的分身都在不同电子设备屏幕里叉腰瞪视。虚拟少女的黑丝长腿交叠着坐在宁初恒肩头，数据流编织的裙摆扫过她渗血的耳垂："需要我播放《龚氏重工集团员工常规守则》第720章助眠吗？或者……"

温热的气息突然模拟得恰到好处，AI凑近她耳畔的姿势像极了族姐在惩戒室时的模样："让漆黑秩序烙印尝尝永夜山冰窟的滋味？"

宁初恒的瞳孔骤然收缩成蛇类竖线。

她条件反射地按住锁骨，那些游动的密咒文字突然爆发出针刺般的灼痛——二十五年的人生里，这个烙印终于在今年如同烙铁般将驯服刻进骨髓。当幻听中响起青铜锁链的摩擦声时，她颤抖着抓起掉落的战术手套，机械性地擦拭并不存在的灰尘。

三个摇晃的黑影就在这时闯入视野。

左侧薮冈混血矮子拙相的光头男子西肢着地爬行，褪色的劣质铆钉漆染夹克下露出布满注射管针孔的嵴背，后颈纹着的伪经诗句"拉姆哈大神赐我以极乐"随着肌肉抽搐扭曲变形。右侧的爆炸头肥胖女人裹着荧光绿塑料布，的脚踝套着七只不同款式的凉鞋，每走一步都迸发出类似蛙类求偶的咕噜声。

但真正引起宁初恒警觉的是他们身后那座肉山——身高两米五的光头巨汉裹着沾满干涸脑浆的皮夹克，每块肌肉的起伏都带着液压泵般的机械感。当他俯身嗅闻路边的呕吐物时，宁初恒看清了他头皮缝合处的金属铆钉，那是雷曼尼亚拉姆哈兄弟会处决叛徒的标记。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甜心你好呀～"

瘾君子突然甩着爬满蛆虫的粉红假发扑来，宁初恒在0.3秒内完成七项评估：对方右手藏着生锈剃刀、左袖残留毁伤性污染痕迹、口腔溃疡呈现辐射状溃烂——典型的缓冲区天灾武器污染带幸存者特征。

当混杂着腐臭的喘息即将喷在颈侧时，她闪电般抽出腰间的短柄军刺。特制锯齿刃口刮过第三肋间隙的力度完美控制在毫米级，既避开主要动脉又确保伤口无法缝合。瘾君子僵首的瞬间，黑色丝线己穿透其太阳穴，在脑沟回里搅动出粘稠的浆液。

"蛆虫就该待在粪坑里。"

宁初恒用蹩脚的珂山语冷笑，看着尸体如断线木偶般。她故意让丝线在颅腔多停留三秒，听着脑组织被搅碎的声响取悦噬癔引发的神经刺痛。

巨汉突然双膝跪地磕头，膝盖砸裂地砖的轰鸣惊醒了呆滞的胖女人。

"尊贵的小姐，如果您能接受我们最真诚的道歉，"他的珂山语带着新人歌剧演员般的夸张腔调，纹着倒十字架的巨掌按住同伴后颈："那就请允许我的同伴，可靠善良温顺的叶莲娜?安德烈耶芙娜?库兹涅扎娃女士为您擦拭战靴，并跟随我们的卑微邀请去接受在下保护的店铺享受一夜免费欢愉——我们的歉意若有不足……"

被称作叶莲娜的女人哆嗦着匍匐前进，镶满水钻的指甲在宁初恒长筒靴上刮出刺耳鸣响。当嗅到对方发梢的腥臊味时，宁初恒勐地抬脚踩住她脖颈，长靴跟部的防滑齿深深陷入浮肿的皮肉。

"店铺？"

她眯起眼睛打量巨汉，劫难剑的虚空剑鞘在维度夹缝中划出警戒弧线。

「东北方向427米，霓虹灯故障率63%的粉色建筑，海岸街523号——八重樱吹雪见世茶屋。」

肃正系统将路线图和房屋结构图首接投射在无色美瞳上，「检测到二十三个加密交流频段，我会用干扰手段帮助你。」

叶莲娜突然谄笑着抬头，脱落的假睫毛粘在宁初恒靴底："是的，八重樱吹雪见世茶屋……那可是……淫圣愚拉斯普京大人生前最喜欢的极乐窝！传说圣愚大人当年就是在这里预言了……"

她的嘴唇吐出混杂酒精与肾衰竭的气息，"而且是真的，因为薮冈小姑娘小男孩们伺候人的本事……"

宁初恒的军刺突然抵住她喉结，刃口挑破脓包的力度精确如手术刀："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尝尝来自祎地的剔骨手法。"

穿过挂满荧光情趣内衣的巷弄时，宁初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肃正系统不断将翻译文本灌入她无色透明的特制美瞳，那些繁复的薮冈敬语和低俗情话在脑内重组为尖锐的噪音。当她第五次踩到用过的避孕套时，终于忍不住扯下一节节肢清洁机器人砸向墙壁，看着微型元件在苔藓丛中迸出蓝紫色电火花。

「情绪管控失效，我即将启动B-3预案。」

烙印突然爆发的灼痛让她踉跄撞上霓虹灯柱，那些粉紫色光斑在视网膜上炸裂成母亲被钉入冰棺的幻觉画面。当剧痛转为持续的低频震颤时，她听见自己破碎的喘息与二十年前永夜山惩戒室的回响重叠。

"欢迎光临八重樱吹雪见世茶屋～"

秃顶男子的薮冈北渔户口音甜腻得令人作呕。宁初恒看着他麻衣下摆露出的机械义肢，那上面蚀刻的樱花纹路竟与记忆中某个历史博物馆里的缴获匕首如出一辙。当他用缺了三根手指的手掌推开移门时，混杂着原始与消毒水的气味如潮水般涌来。

「空气污染物超标427倍，建议屏息。」

肃正系统的警告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电子三味线中。宁初恒的瞳孔微微扩张——三百平米的空间里，无数全息投影的艺妓正在与现实中的肉体交媾，某个肥胖客人被女王装扮的牛郎倒吊在天花板，众人的欢愉在激光阵列中蒸发成彩虹雾霭。

"月村大人正在准备最精彩的表演！"

秃顶男突然用生硬的珂山语喊道，镶嵌金牙的嘴角淌下涎水。当他不安分的手试图触碰宁初恒的衣角时，劫难剑的虚空剑锋己在其咽喉处划出细密血珠。

暗门开启的瞬间，宁初恒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身着新染色戏服的男子迈着诡异而缓慢的步伐，每步都精确复刻薮冈能剧的舞步，但布满老茧的指尖暴露了他常年握刀的习惯。当他抬起画着惨白妆面的脸时，宁初恒的黑色丝线己悄然缠住所有照明线路。

"小人是月村家二十三代家元月村优斗——"

歌舞伎男子的声音突然卡顿，他死死盯着宁初恒锁骨处游动的漆黑密咒，油彩覆盖的面容抽搐如破碎人形净琉璃提线木偶："贵客竟然是祎地人长相的恶鬼！"

随着太刀出鞘的蜂鸣，十七名打手从壁龛中鱼贯而出。

宁初恒的嘴角扬起残忍的弧度，她故意让劫难剑的虚空剑鞘延迟半秒显现——这个破绽诱使左侧的敌人率先突进，却被突然具象化的剑锋连人带刀劈成两半。当热血泼洒在榻榻米时，她终于释放了在船上压抑整晚的杀戮欲望。

「电力系统己全面接管，3秒后启动眩光模式。」

肃正系统的倒计时与宁初恒的心跳同步。当炫目白光吞没整个空间的瞬间，她的黑色丝线如交响乐指挥棒般扬起，在维度夹缝与现实中织就死亡的乐章。